从裹脚到美足：中国妇女足履文化发生巨大变化

曾经在中国历史上颇具风情的女子“三寸金莲”，从千年前的南朝而来，最终在历史潮流的荡涤下销声匿迹。它见证了中国女性足履文化的一段发展史，而这段历史记录了中国妇女在封建“审美”遮掩下的屈辱。女人缠脚铸就了“三寸金莲”之美，这样一种畸形的审美在我国的历史上曾经盛行一千余年，以至于我们不得不承认它是中国古代的一种有影响力的文化。
据考证，女子裹小脚的起源于南唐后主李煜。李后主有位爱妾窈娘，妩媚风骚，能歌善舞。李煜为她筑了六尺高的大莲花台子，饰以宝物细带。窈娘用帛缠足，使脚纤小屈突而足尖成新月形，在莲花台上展姿起舞，以博后主欢心。于是，从那时起，皇宫里开始流行缠足并在民间得以效仿。从宋朝（公元960——1279）开始，儒家文人乃至于农家男人开始痴迷地追捧女子的“三寸金莲”。于是裹脚在宋朝泛滥开来，并逐步演变和沉淀为一种广而为之的习俗。
为什么女子缠小脚的行为会在宋朝走向泛滥？我们也许可以从当时社会极其不正常的宏观的社会形势和文化背景中找到原因。
在中国历代王朝中，宋王朝是一个比较弱势的政权。一方面，其领土局限于中原及长江以南地区，该地区内又基本为汉族人，所以无论是地域文化和种族文化都是比较单一的，这种情形有利于某一种思想观念在全国形成权威地位。另一方面，纵观整个宋朝政权历史，在与少数民族政权（包括金、辽、西夏等）搏杀的战场上一直处于劣势。于是在朝廷内，便出现了主战和主和两种声音，其中主和的投降派一直都占上风，而且皇室也倾向于苟合求安。在这种形势下，赋税如山，民不聊生，农民起义风起云涌。面对这种内外交困的局面，几乎没有哪个朝代像宋朝的当权者那样尤其渴望建立一种安定的秩序。
正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程朱理学进一步发展儒家学说，将中庸提到天理的高度，并根据他们所认为的道与器相分离的原则，提出了“去人欲，存天理”的思想，并深入阐释这一思想使之更加系统化。这种思想体现了对作为人这样的有尊严的个体的极端的不尊重，当这种思想成为整个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时，一旦脚是否裹小成为评判女子是否美的标准时，全社会对于女子因此所遭受的痛楚的漠视也就不足为奇了。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汉班昭《女诫》）可见在中国历史上，男性的刚强在本质上就是以女性的柔弱为衬托的。到了宋朝，当时的男性潜意识地迫使女性走向更弱势的地位，从而为自己在战场上丢失的自尊寻找平衡。女性在缠了小脚之后，因行走不便只得轻抬步微扭腰，是所谓莲步姗姗，尽显柔弱之美。因不能轻松随便走动只得好好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做一个娴静的贤妻良母，这与宋王朝政权渴望的秩序是相符的，更是当时逐渐走向极端的儒家文化所提倡的境界，而且还暗暗迎合了当时男性当中普遍的一种心理需求。
令人感慨的是，缠小脚的陋俗竟然能从宋朝一直延续到民国初期，经久不衰。
元朝时，南方诸多地方规定只准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子缠足。明朝时，下禁令以此分出贵贱，贱民阶级的女子不得缠足。清朝马上得天下，满族妇女都崇尚大脚，不缠足。但清军入关后，汉族女性的“三寸金莲”却赢得大清满族妇女的青睐。清政府为了保护游猎民族人高脚大便于狩猎的特点，并从满族女性身心健康角度考虑，多次禁止旗人缠足。奇怪的是，仍有许多旗女仿效不疲，缠足之风反而日盛，并有男人非小脚之妻不娶的风气，社会一时以大脚为耻。
直到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随着国际形势的发展，国内外交流的频繁，知识分子率先觉醒，并开始积极宣传西方的各种流派的思想，反思我们的传统文化的某些弊病。在这种多元的文化氛围熏陶之下，社会思想异常活跃，人们开始理性地审视自己的那些为礼教所束缚的非理性的风俗习惯。至此，水到渠成，男人剪去了长辫子，女人放开了裹脚布。
我国的妇女解放运动，正是于民国初年的“废缠脚”、“兴女学”等运动中发起和展开的。1903年8月，近代中国第一部论述妇女问题的专著《女界钟》由上海爱国女校发行，它第一次喊出了“女权万岁”的口号；1907年3月8日，中国女子教育合法化；1912年1月7日孙中山接见女子参政同志会代表林宗素等，允许女子有完全参政权；1924年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广州举行了第一次纪念“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的活动……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踏上了改革开放的道路。今天，又臭又长的裹脚布早已被抛入了历史垃圾堆，以美足为核心的中国妇女足履文化正在形成——
在迷漓的灯光下，你也许会看到一双柔润白色的脚，穿着酒红色的很细很高的高跟鞋，风情万种；你也许会看到一双被水泡过的脚，穿着单带拖鞋，白皙性感；你也许会看到一双裸露的脚满地跑，这时的女人尤为天真活泼……曾几何时，深谐美学的女性开始把自己的脚收拾得更加漂亮性感；曾几何时，将美足文化推向极致的足模特应运而生。从千年“三寸金莲”中解放出来的中国女性，开始在现代美足中获得一种自信和骄傲。
从裹脚到美足，中国妇女足履文化的确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中国妇女的屈辱历史不能简单的划上句号。中国妇女的双脚尽管摆脱了缠绕千年的裹脚布，完完全全、自由自在、漂漂亮亮地摆弄在现代审美的阳光下，但妇女解放仍然是一个沉重的社会课题——中国妇女虽然在中国革命和建设的推动和国际妇女运动的影响下，通过自我意识的觉醒改变了自身的历史，和男子站到了同一起跑线上，但是，经过长期的历史积淀形成的“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和“三从四德”行为规范，仍然深深地影响着中国社会的人们。在市场经济崛起、社会竞争加剧的今天，中国妇女实际上又面临着新的命运挑战和对自身的价值的重新认识和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