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我的痛
作者:弋缯时间:2024-11-26 06:40:17热度:0
导读:五月是迷人的季节。尤其坐落在海滨城市的医院的房前房后的花坛里,正盛开着各种花卉。那沁人心扉的香气顺着窗口飘进室内。我无心领略这美好时光,却偶尔看到花坛上有一簇小白花。那是一朵洁白耀眼的小白花。突然自己
五月是迷人的季节。尤其坐落在海滨城市的医院的房前房后的花坛里,正盛开着各种花卉。那沁人心扉的香气顺着窗口飘进室内。我无心领略这美好时光,却偶尔看到花坛上有一簇小白花。那是一朵洁白耀眼的小白花。突然自己心惊肉跳起来,难道这是暗示是巧合吗?
妹妹头天晚上病情更加严重,连一滴血也输不进去,并且血从鼻子里不停地流出来。她喃喃地说:“我很饿,我没有力气吃饭,我难受。”我把着她的手流着泪说:“我知道你很饿,吃了东西胃又没有力量承担食物。”
入院以来,她已经不能上厕所了,她不让我在室内给她接便,让我背着她上厕所,等我把她从背上放下来,她就突然晕倒在我背上。医生再也不让我背她上所了,她就再也起不来了,她老是要起来。她又是一宿没睡。她痛苦地对我说:“快叫父母来!”我说:“父母离这儿太远来一趟不方便。”她说:“你太不理解我。”又说:“姐,我想看看外面。”可,等我用被子把她垫起扶起她时,她又昏了过去。等她醒过来后,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我突然想起那朵醒目的圣洁的小白花,我很快把它采回来放在她手上,她拿着那朵小白花放在鼻子上,但是没有睁开眼,那朵小白花就一直握在她手里。晚上远道而来的父母带来她爱吃的东西,有包子,饺子。几天不吃东西的她,突然大吃起来,并且告诉父母她要回家,她想家。还关心家里菜园子的菜长得怎么样。我们都泣不成声。将近午夜,她突然抽搐起来,父亲开始尿频起来,十分钟就上一趟厕所,母亲一直没眼泪,就在那一直看着女儿的脸。到早晨五点,妹妹只有呼气而没有回气了,她走啦,临走的时候那圣洁的小白花还在她那没有血色的手里。
她高中毕业在乡下教书,她老是头疼。她听学生吵就头疼的受不了。她实在不能当老师啦,她申请回到了生产队。
她的脸越来越苍白,每天总是在喝水。她的嘴老是发炎。她去过几次附近的卫生所,大夫说她肚子里有了虫子,给开了很多打虫药和消炎药。她每天都在柜子前按时吃药,那药有胶囊有小白片。她一声不响,经常捂着头,她说她的头痛得越来越厉害。这一天,我陪着她步行来到二十多里外的镇医院,这一次我们拿了同样的打虫药,又多拿了一些治头疼的去痛片等药。
她每天都在吃药,一顿不少,按时吃那些药。
那一天,她去修大坝,年轻人都去了,她年轻,她才二十岁,她也去了。我们不知道她病得那么严重,谁也不知她患了那么严重的病。我们只知道她有了虫子,她也只知道自己有虫子,但是她很苦,这是肯定的。谁也不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她没有说。她去了大坝,她去劳动了,然而她晕倒了,她被人背了回来。
邻居二姐说:“我看她拿起铁锹,那土怎么也扔不上去。”
她病倒啦,她再也不能劳动了。我们把她送到县医院,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大夫说:“快送市医院吧!孩子患的病很严重。”他给妹妹打了一针退烧针,开了两瓶补血糖浆,我匆匆忙忙地把妹妹背上了南去的列车。
她第一次坐火车,在车窗跟前,我给她找了一个座位,扶着她坐着,她高兴起来:“姐,把补血糖浆给我喝,我喝了这药病就会好的,你看外面多美!”她喝补血糖浆时很开心,一路上领略了大自然的风光,这时她好像是个没病的孩子,但是坐一会就又半躺在我的怀里。
市医院化验结果是:白血病。我知道败血症很严重,白求恩不就是死于败血症吗?我告诉妹妹:“你的病不重,不是败血症,没事。”
但是从医生那忧郁的眼神,和护士那匆匆的脚步,我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医生告诉我妹妹得了不治之症。晚上,那么多人从门的玻璃上向里张望,大部分都是患了同一种病的孩子,他们的脸很苍白,妹妹讨厌那些脸,她让我用纸把玻璃盖上,那时她可能意识到了什么。
鲜红的血液输进了她的身体,她苍白的小脸渐渐的有了红润,她又漂亮起来了,那圆圆的小脸又胖了些。这天她说:“把我带的书包拿给我,等我好了我要参加大学高考。我要穿上那双运动鞋去海边看海,去公园。”她从没到过公园。
但是自从住进了医院她就再也没有起来,以后就再也没提那公园,提那双运动鞋,再也没提那高考,但是那黄色的书包却一直在她身边躺着,直到被送到抢救室,失去知觉的那一刻。
多少年来妹妹的心愿撕痛了我的心。那张苍白,年轻,求救的面庞一直在梦里纠缠着我。一次次在梦里她求我找地方给她治病,一次次在梦里觉得她的病有了好转。我的泪伴随着我的夜晚。我痛心疾首。尤其几年后我成为一名药学院的一名学生,几年后我又成为医院的一名药剂师。这痛苦更加残酷地煎熬着我,没有比知道事情的真谛而更觉得痛苦的事!
我知道吃了大量的打虫药和去痛片类的止痛药,那是多么残忍地会更加快速地缩短白血病人的生命,会更快地把她推向死亡的深渊。她在入院十五天前,还承担着年轻人的责任,去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
苦命的妹妹呀!你是多么珍惜生命,你是多么渴望未来。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二十年,三十年过去了,这撕心裂肺的痛苦还在延伸,继续着,我在梦里仍然还能看到那一双求救的手,伸向亲人,伸向苍天……
2000年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