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在我身上倾注着他最后的心血、希望和智慧。我升入初中的时候，兄长们已相继成家，在外另立门户。真正的家只剩下父母和我，昔日热闹的庭院变得静寞冷清。父亲常常喃喃自语：“儿大不由爷呵，翅膀硬了，都飞了”，然后拎着农具上地。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敦厚的只会干活的人，一年难得见他笑脸。只有在我们子女工作、学业上有了成绩时，他才会把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记得有一次，逃学后的我漫无目的地走在田野里。风儿轻飘飘的，草儿软绵绵的，一如我那时空荡的心境。
“嗨！你小子在这儿。”我回头一看，差点吓丢了魂，原来是父亲。“我……我……”慌乱中的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同时下意识地用双手抱住了头。果然父亲的胳膊抡起来了。我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向父亲，就在这相对的一刹那间，父亲那只长满老茧的大手僵在半空不动了。
“唉！”随着一声叹息，满脸无奈的父亲收回那只大手转身就走。我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乖乖地跟上。望着父亲那近乎颤抖的身影，我能想象出当时他是多么的失望。
回到家时，父亲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母亲在喋喋不休地数落。从母亲的训斥声中我才知道是学校通知父亲来找我的，怪不得惜时令如金子的父亲能放下手中的活计。
“从现在开始，就跟我下地吧！”沉默了一宿的父亲终于发话了。
到了地头，父亲简单地交待了一下就埋头锄地了，我赶紧跟着干起来。
中午的阳光火辣辣地射着，我感到头昏脑涨。直身暂歇，闪入眼帘的是父亲黝黑发亮的后背和那一头倔强的白发。田垄在脚下蔓延，腰酸痛得厉害，手中的锄头也越来越不听使唤了。我带着乞盼的眼神望向父亲，希望能找到些许回到的迹象。我失望了，那张脸一如往常，严肃、沉稳、内向。
一个星期下来，我简直快要瘫了。背上火辣辣的疼，瞅着父亲用开水给我热敷下来的大片大片褪落的肉皮，自己那不争气的眼泪开始流个不停。
开学后，带着对父亲的不满，我默默地收拾好学习用具，重新踏进了学校的大门。
至此，父亲很少再让我上地干活。虽然那时他患了骨质增生，双腿麻木和疼痛干扰着他的生活，但他还是坚持劳作。出于一种感恩，我不愿再惹他生气，只是敬而远之。真正理解和认识父亲，是在我带着录取通知书出外求学的那一天。
早上，父亲帮我收拾好行李后就又不声不响地去了地里。母亲把我送到村口。临上车时，母亲递给我一个小纸包，说：“孩子，这是你爹让交给你的。”接过纸包，好奇地打开一看，原来是些干枯的皮屑。我猛地一怔，眼泪不由地流下来了。
在晶莹的泪光中，我收藏起父亲的礼物，大步踏上了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