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弯里的温柔
作者:障屏时间:2025-01-05 02:59:16热度:0
导读:我只是坐着,眼睛没有稍抬,但噼哩啪啦的雨声,还是清清晰晰地告诉了我,下雨了。风从窗外习习的吹来,真的很凉爽,舒适、惬意。我陶醉在周国平的《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里,无法自拔。我从未这样真切地感受过一个
我只是坐着,眼睛没有稍抬,但噼哩啪啦的雨声,还是清清晰晰地告诉了我,下雨了。风从窗外习习的吹来,真的很凉爽,舒适、惬意。我陶醉在周国平的《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里,无法自拔。我从未这样真切地感受过一个父亲,这样浓得化不开的父爱。那夹杂着悲怜与忧伤的无奈与凄惶的爱,是这样地浸入骨髓,让我,感同身受。
每看一段,我都忍不住会将书合上,看着封面上,周国平笑笑的照片,那满是沧桑的照片,清晰地裹满了岁月的刻痕,那眯缝着的眼睛和那浓浓的眉毛,以及握在下巴前的紧紧的拳头。是怎样的爱,在这个貌似平常的心里,驻扎得这样旷日持久?对妻子、对女儿,该有一种怎样的幸运,才能盛得下这样滂沱的爱?
凝神间,我突然发现,一直幽暗着的室内,有了一层淡淡的桔黄,这抹黄,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在桌子上透明着,像神洁的宠儿。我不由自主地向窗前走去,才发现,晚霞正艳。那一抹湛蓝的天空,那像裙边似的金黄的霞儿,在天鹅绒般的天宇上,放射着耀眼的光茫。我终于放下书本,走进了暮色四合的院子。
可能是雨后难得的清澈,也或者是整天下雨躲藏后的释放,无数的蝉儿,此刻,唱成了一片歌海。树木是这样地葱绿,小草是这样地安静,空气是这样地香甜。我走在歌里画里,有些不知所措。我试图用我不太好的眼睛,在那些樟树间、玉兰叶中、梧桐的茂盛里,寻找蝉儿玲珑的身影,在欲望断脖子也一无所获后,我终于明白,这只是徒劳。
偶尔会有鸟儿斯斯文文的啾啾声,在这片蝉儿的歌海里,羞涩地悄叫几声,这儿或者那儿,你会看见一只或者好几只鸟儿,在电线上、在树顶上、在屋梁间,自由地展着翅,姿势骄健而优美。我是在品味,在体会,在感知着一种美,我记起了“听取哇声一片”的诗句,此刻,我是听取蝉声一片啊。这蝉声,淹没了人们的说话声、车子的轰鸣声,更别提我的你的脚步声了。
周国平也在品咂,品咂着女儿诞生后,种种的欢欣和美好。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就像一本打开的诗,每一次观察、每一次聆听、每一个抚摸,都是意味无穷、都是不曾预料的喜出望外,而同时,却又是清醒时的肝肠寸断。
妞妞的聪明,让我羡慕;妞妞的懂事,让我叹息;妞妞的坚强,让我惭愧;妞妞的美丽,如若亲睹。妞妞,好孩子,你在你的爸爸和妈妈的眼里心里,扎下根,也在我,这位你素不相识的阿姨心里,扎下了根。你这个苦难深重的孩子,你这个乖巧得不可思议的孩子,你牵动了多少读者的心啊,你可知道?你的生命固然短暂,可你的名字,却让数代数不清的人们,牢牢地记着了。像一道伤痕,永远有为你而落下的心酸的泪滴。
别说爱着你的父母,即便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都是怎样地渴望着,你还活着。你还活着,那是怎样美丽的童话啊,我相信,那一定比你爸爸的这篇文章,更动人更璀璨。可是老天,怎样的过错才让你痛下了这样的手段?让你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就生生地扼杀她于懵懂无知里,且还要承受那么多的、与她的年龄极不协调的折磨与痛苦?
三毛曾说:我相信,他一样有着丰富的内心,只是他无法表达。或者,有许多的父亲,同样的也只是不会表达。可对女儿对孩子的爱,我坚信,都如出一辙。我仿佛回到了我的幼婴时代,仿佛也正吸吮着手指躺在父亲的臂弯里,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是如此地渴望一个怀抱一个胸膛,原来,所有的希翼与渴望,都只是为了重温,那久失的温馨。
我的父亲,是一个灾难深重的人,童年时受尽苦难。孤儿、随别人长大。没有爱。没有关心,吃不饱,穿不暖。寒冷的冬天,雪花飘飘,他寄养的人家,非要他去捡杨树枝。那干枯老死的杨树枝,被凛冽的风吹落下来,而父亲,却穿着破洞无数的单裤、露着脚趾的乱鞋,提着蓝子,与风雪抗争,与命运抗争。
那一年,运气真的很差。脚底下,不知怎么长了一个大大的脓包,整整的一只脚板,仅脚趾勉强在拐杖的支撑下,稍能移步。而寄养的人家说:你必须喂牛,取一定要割上足够的柴,否则你别想吃饭。可怜的父亲,硬是挣扎着,在田间地头、山间盘亘挣扎。邻居实在看不下去,嘴里说着人怎么能这样狠心,口里唤着“孩子,来,我给你弄弄。”父亲去了,她用火砖在灶里烧红了,在尿桶里泡一下,立即拿起来,径直地塌在了父亲的脚底。我不知道父亲当时是怎样地痛不欲生,这样向我们述说着的父亲,全身颤抖着,早已不成句。
父亲啊,你也是父亲的儿子啊,你也是母亲的孩子啊,可你,何曾有一天,享受着母爱或者父爱?每当我看着你苍老的容颜、瘦削的肩膀、倦曲的双腿,我的心,就刻骨地疼痛起来。那一只在很多年前车祸后未能检查出来的病腿,我们看着揪心着却怎么也想不出万全之策,我们不能再让你去承爱将腿子再次折断打上钢板的痛苦,可也无法忍看你日日夜夜隐约的疼痛以及那歪斜的走路姿势。
可你,却深深地爱着我们所有的孩子。无论儿子或是女儿,你一视同仁,从不厚此薄彼。每个孩子,你都视若心尖上的宝贝。你宠着我们、娇纵着我们,无论别人怎样地说你把孩子看娇了,你只是置若枉闻、我行我素。你在家的日子,无论母亲叫到我们中间的谁个做事,你总是悄没声地跑在最前,将事挑了。母亲总说:喊你们,比直接喊你父亲更灵。
还记得吗?那年的中秋节,我怀着孩子,和夫吃完饭准备回单位时差不多已经天黑了。父亲,你叫我们等等,你说:“那树上有一个极早熟的桔子,我几时就叮上了的,我给你摘来再走。”你知道我喜欢吃桔子,于是你便不顾天黑草深。我一个劲地要你别去,当心有蛇,你只是不听,固执地将桔子摘来送到了我的手里,你才轻轻地吁口气,然后说:“走吧,路上小心。”
我很多时候都有些茫然,这个未十月怀胎、也未经历过生育痛苦的父亲,是怎样的渊源,让你,对你的孩子,这样毫无保留、甚至是奋不顾身地爱得死心塌地?周国平也好,我的父亲也好,还有许许多多我不知道的父亲,面对或健康、或残疾、或即将奔赴死亡的孩子,都一样地热情似火、执着而骄傲?
村上春树,没曾放弃过他的畸形儿。而妞妞,我也对你说,即便你只活了短短的十八个月,但你一样是骄傲的,你知道吗?还有无数的孩子,他们活了一辈子,也没有享受过你一天的父爱或者母爱,没有享受过一天你曾享受过的幸福。所以,你呀,虽死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