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落叶成为风景

有摄影的朋友传来几张照片，让我帮忙配几句话。看了照片，一向自恃心地坚硬的我却被这几幅照片感动了。几幅照片上，分别排列着渐次枯萎的满地树叶，落叶散在地面，间有斑斑驳驳的树影；叶儿与树影参差披拂，画面灵动疏离而令人油然而生伤感之意。
蓦然间，我的心被这深秋遍地却不被人们太多留意的落叶给牵走了。
想想近日到处寻找秋的题材，也拍摄了许多秋色秋意的画面，但却很少去想这落叶的命运与兴衰，这恐怕实在算是在暴殄天物了罢！
记得有天，朋友知道我爱好摄影，就拿了张报纸给我，说是会对我有启发。我接过细看时，是几幅落叶成景的照片，大街上一地落叶，引来许多观景拍照的人，还有环卫工人正奋力清扫落叶等等。我那时意识到些什么了，但也只觉得是好的拍摄题材罢了。
但今天，我的心宁静被打破了，脑海里忽然涌起许多的秋天落叶飘零之画面来了。
我年幼时家境艰难，兄弟姐妹多，生活重负让父母镇日操劳一大家子的柴米油盐，我们姊妹也在放学后要分担一些家庭劳动。
印象最深的是两件事，一件就是冬闲时随父母进山打柴草，为越冬做准备。这是件重体力活，早上出门天黑才回来，很辛苦。另外一件事就是扫树叶了。
深秋时节满地的落叶是我们追逐的对象，一背篓一背篓的背回家，严冬时煨炕那是极好的燃料了。于是，放学后与小伙伴结伴来到高大的柿子树下，疯闹一气后搂起一堆堆的落叶据为己有，一趟趟往各自家里背。
那些年代的秋冬时节，这事几乎成了我每天课余必做的功课了。
现在想来，那时必定是没有想到落叶会是一道风景，也恐怕没有赏景的太多雅兴吧，否则这么美的风景又怎舍得如此奢侈地破坏呢？
有次我随朋友去山里采风，找到了一处落满红叶的山坡，那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一下意识到秋天并没有走远，好像依然在我们的身边，更在我们的心里诉说着亘古不变的美丽故事。那枝头残存的红叶，似在向我们展示秋天特有的魅力，展示其质朴而又美丽、深沉而又热烈的独特个性。
此刻，遍地飘零的落叶也仿佛一下子与儿时的劳动画面重叠在了一起，我犹如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许许多多个深秋的午后。
在城里生活久了，也许已被庸常生活磨淡的心性，有时背着相机到处转，也抱怨过勤谨的环卫工扫去了遍地红叶，让我拍照的雅兴顿减。但自从有了那次山里的经历后，我才知道秋天的美的特质和美的归宿了，也为自己的浅薄和冷漠羞愧了。
后来，每到秋来就会感伤和不安起来。一方面喜欢秋的热烈奔放但另一方面又为叶儿的命运牵肠挂肚。
所以，秋天常常令我纠结不已。
也经常在深秋看到环卫工举起扫把去打树枝上残存的叶儿，几次想上去阻止，但终未付诸行动，想想工人们清理落叶的不易，也就宽恕了其在我看来有些残忍的举动了。
曹雪芹写黛玉葬花，如此的悲悲切切，却为何不写写这落叶的命运和荣枯盛衰呢？叶儿发芽到凋落的命运周而复始，又有谁怜惜和悲叹呢？
但这这样说似乎有些女儿态了吧？因为谁都知道这是大自然的自然规律啊！但今天我依然想为这飘零的叶儿说几句公道话，小小的讨伐一下这恼人的秋风了。
萧瑟秋风，带来了落叶的凋落，也让夏天伤心得肝肠寸断啊！这无情的秋风何等不懂得树与叶的依依柔情啊！
落叶，你蕴聚一个春夏的绿，给人们到了许多的树下的乐趣和阴凉，也给追逐光影的摄影者留下了许多的感动瞬间。如今，秋风起秋叶落成堆，满地金色的美景让摄影者又有了按动快门的冲动。难道，这不是人们的喜新厌旧和喜好无常吗？因此啊，和秋风比起来，恐怕人会更可怕吧！
是啊，谁说秋叶不懂风情，我要说她比花儿更牵人情思！落叶的生命是短促的，但她一个春夏的繁茂莫不是就为这一个秋季的色彩斑斓的凋零啊？
落叶啊，你简直成了深秋的主打色，成了市井小民驻足游赏的最美景致，更成了在这个季节活出了轰轰烈烈烂漫如火的大自然的精灵啊！
因此，秋叶啊，我才屡屡被伊感动！
以往，每当秋风起时心中总会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失落与惆怅，感叹于岁月的无声无息，又感叹命运的变化无常；更伤怀于尘世的生离别散。
我常常坚定的以为，秋天是让人感到忧伤的季节。所以，秋虽然有收获与成熟，芬芳与富饶，我却常常害怕秋的来临，因为不忍心看到葱绿转枯黄，也不忍心看到北雁南归，不忍心看到经霜的花蕾，不忍心看到满地的落叶，更不忍心品尝秋的凄凉啊！
三年前的深秋，我最敬重的大姐夫病情加重，每天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苦苦煎熬着。夜晚，我开车从医院回来，车轮碾过街道随风飘零的落叶，我的心一下子揪得很紧，我蓦然间意识到生命的无常和命运的无奈了，我想到了生命的有限和好好活的意义。
所以，当第一次听魏佳艺的《落叶飘零》，我就被这首歌的意境感染了，我一下子想起那车轮碾压落叶的晚上。
你听，那首歌儿又在耳边回荡啊！
你是一片飘零落叶，我是一片落叶飘零；你是一片飘零落叶。我是一片落叶飘零。没有结局的故事，总是令人伤感的；没有续完的情缘，总是令人留恋的。在不该有收获的花季，怎能结出甜熟的果实！你是一片飘零落叶，我是一片落叶飘零；你是一片飘零落叶，我是一片落叶飘零；也许，多年以后，永远是个没有续完的故事，没有续完的故事，故事……
是啊，当落叶成为风景，我不得不提起笔来说些什么啊！
－－2013年11月29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