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味

还未走多远，路便殁了尽头。尽头处的前端是竹编的篱笆，晦涩的黄昏之下，泛出冷冷的古铜色。接在天际的余晖，一如以往大气的漫散开来，浮在篱笆围起的草堂之上的白云，也如饮足分量了琼浆玉露，这不东西摇摆，逸动着霓裳。我想我是确定闻到了一息灵动的味道，这才觅着荒径寻到了这里，那是一种久违的味道，沁人心脾并涤荡骨髓，一发的将我坠入深涧，这深涧满溢着香味，满溢着让我痴醉的念想。
好奇之余，我就在想究竟是谁在这野丛处结一间茅舍，且错落的这般有层次。篱上交缠蔷薇、木香、刺玫、唐棣、金雀，篱边遍下蜀葵、凤仙、鸡冠、秋葵等种，更是有十样锦、满地娇、百合、剪春罗、金萱等类。若遇开放之时，必是灿似画幅，烂若锦屏，心想若不是入了仙境，岂有这份雅韵之意，倒是忘却了客场的身份，竟推开了那扇柴扉，沐浴在草堂的诗意情趣之中。或许是这些风光为了取悦于我，夕阳再下了一些，没入了西山一角，那荦荦的光芒像是受了惊吓一样，仓皇的逃往这园子里，依附在各类花株之上，而满园的植被都被饰上了金黄。
好吧，终究是来了。我从来不会去刻意的探寻某个时候自己的归属，想必是这一刻就当如此的心静然后才看到了这一圈篱笆围起的光怪陆离。再寻着草堂的边角处，那些应当呈现的暗色水面倒映的混色天空，依旧是那么的深邃和不可捉摸，像是一段永远也参悟不透的佛理，在那里等待。我不是很喜欢太沉重的思考，只是中意这些直观的感受和能让我切身舒适的并触及灵魂的感触。譬如这园子里充溢的味道确实是让人沉醉，我不知道这些味道从何处生出，又凭借何物竟能这样的毫无保留的涌向我的鼻观，只是让我忘记了自己是在享受着靡靡的风景之处的诡谲，并乐此不疲，毫无倦怠之意。
远离数步，天色愈发暗淡。不知何时，一尾白烟竟将西山之处的净如水晶的天穹割成两段，然后在直发向上，一直散逸在远远的暮色里。野山像是囚在牢笼的怪兽，在暮色里张牙舞爪起来，仿佛一旦挣脱束缚，便要直扑到这园子里来。草堂异常异常的宁静，我只是小心的碎步前行，生怕造出了声响打破了这寂如空灵的缱绻。还未行至门前，忽见紧闭的木门“吱”声一开，黄色的烛光一并从破开的门户之中逃逸出来，接着便飘出了一缕白色的襟带坠落在草堂前的小路之上。这香味更浓了，似乎要让我窒息，除了这香味，其它的都不存在，我想着么纯净的味道，才是尘世最飘逸的味道，似甘露之清冽，如仙浆般澄澈，好像是空气里的所有成分都被彻底的置换了一样，觉得此时纵然把所有的感官都用上，都不能辨出一二。
我就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睡在了梦中，竟有这样的幸运，仔细打量一番，却才发现这些白色衣襟里裹得竟是这般娇容。面如桃花，眼若秋水，或启朱唇，并露两行碎玉，且透过黄光映忖之下，体态轻盈的如一云卷。夜色更浓，穹宇莽苍，我正在纳闷为何这荒郊野外为何有如此的绝色的时候，却听得那门前犹如风铃的声音传来。那女子问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本是我花仙修行的住所，难惹俗气，还请公子离开便是。”
一听是花仙，我想果然是入了仙境，慌忙作揖叩拜，心想自己莫不是也像传说之中的武陵人一样入了桃花源？在一想，适才是幻觉多余真实，肯定是得到道的高人或是一些不食人间烟火之辈在此处修行，且一并将这里的污浊之气洗涮的干净，找不到也不想去找，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寻味这女子的来世，只顾着在浓烈馥郁的香气之中不知来路，不知身处何地，更不知归去。可是一旦深入比较，又觉得自己寒酸的要命，这种满缚的杂念和看过繁多丑恶的双眼逼出的俗气与这满园香气确实是大相径庭，我想既是遇到了高人，也算看见了道行，见道才能问道，明理方能修道，若只是固守一隅，就算得了道又能怎样？
此时，闲庭悄悄，深院沉沉，悬在屋檐下的风铃依旧与黛色夜空的星眸隔冥对唱。那女子见我只在原地踟蹰，并没有退去的意思，浮在红颊上的阴云顿时散去，并说：“我见公子心事凝重，想必是难解的情结，若不嫌弃，且进寒舍一蓄，清茶一杯，再谈诗情。”我高兴了，心想凝晴月下，必是鸾凤未偶，此番这花仙如此申明大义，明察秋毫之末，若是与她且论诗情，高论风尘，真就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不免喜形于色，便要挪步入进正堂。
随着女子的脚步，确切来说是踪迹，便进了这草堂。房虽草创，却高爽宽敞。堂中坠一副仕女图，署名花仙，见得那画纹路清晰，惟妙惟肖，落款字体娟秀，灵动飘逸。桌凳之类，色色洁净。青砖层铺的地面之上被打扫得无纤毫尘垢。再往右侧一观，却见得一方八仙桌，桐油喷漆，做工十分精良。而那桌上就是摆着偌大的香炉，从里面散发的气味便是我在外间闻到的醉人的香气。我见到了那香味的承载的器具了，似乎整个人或是灵魂一下子被注满能量，眼神里顿时焕发的有灵气。
那女子叫我入座，自己便去看茶。而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之中了，便问那女子这到底是何处，竟有这样馥郁的香气和如此怡人的景色。那女子只是从容的将茶端到我的面前，透过茶的清澈，我真就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似乎要把这美好的一切毁掉的干干净净。那女子只是微笑了一下说道：“这里就是你的心里最深处的佳境，你既是有心渴望到这里来探求宁静和空灵，也应该知道只有潜心修行才能觅到这般天地。”
我愈发的迷惑，花仙果然是花仙，说出的话都这样深邃，心想这或许就是高人内在的觉悟，不念过去，不畏现在，不惧将来，只乘天地之气，顺四时之变，汲日月精华，所以才出落的如此的纤尘不染，肤净心洁。原来是秉承无争的理念，以最为大度的心态去看待每一件事情，以最为从容的修行去处理任何困惑险阻，所以他们才是快乐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应对生活的好手，才能在最洁净的屋子里弥漫出如此穿透灵魂的香气。
我想，既是自己走入自己心里最佳的境地，为何又患的像现在一样畏首畏尾，小家子气呢？应当是更加看破所有的执念，心灵的境界更加开阔才是。又为何看着满屋子里的温馨，如豆灯光之下的倩影妖妖，却是另一番的小心谨慎？是害怕，害怕这些东西会破灭，害怕这些东西一旦驻留心底再被掘挖出来，永远无法愈合。因为物质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能化良为娼，变直为曲，改阴换阳，一切的修行和造诣难与之抗衡。真如这花仙在这里，为了什么，是逃避，还是真就不想让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