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的清明

草民的清明

修辞立诚散文2025-04-20 09:41:17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记忆中的清明像拧也拧不干的锦缎,湿漉漉的,雾蒙蒙的;记忆中的清明总是淫雨霏霏,让人有淡淡的愁绪。读杜牧的《清明》,总是在脑海里想象着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记忆中的清明像拧也拧不干的锦缎,湿漉漉的,雾蒙蒙的;记忆中的清明总是淫雨霏霏,让人有淡淡的愁绪。读杜牧的《清明》,总是在脑海里想象着这样一副画面:一个人,在僻静的乡间小路,沐着小雨,恬淡地看看杏花开放,然后寻一个乡野酒家,坐下来慢慢地自斟自饮,遥看远处青山如黛,烟雨空蒙。这样的场景无疑是浪漫的,充满了诗意,但这样的场景只能出现在浪漫诗人的文字里,似我这等一介为生计奔忙的碌碌草民,恐怕无福消受。
但草民也有自己的清明。草民的清明里,有散落于垄垄黄土的列祖列宗以及先于故去的新朋故旧,草民的清明里,有酒,不过,这酒,是祭奠先人的祭品,隔空抛洒,一樽还酹,聊以寄托缅怀追思之意。小时候,过清明,也有别样的情趣:一大家族的人,由德高望重的族长领着,在乡间的泥泞地里走着,从一片片的坟地穿过,只为祭奠属于自己的那些散落于荒野里的先人。但由于有些墓年代已经久远,加之墓碑已然斑驳模糊,即便是最年长的族人都难以辨认是否就是自己先人的墓;而有些甚至连墓碑都没有,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坟头立在那里,就更谈不上“认祖归宗”了,所以,所谓的清明祭祖,也只是凭着年长族人的记忆在祭奠,至于所祭奠者是不是真的先人,至少有一部分没那么有把握。我们这些小孩依旧欢笑着跟在大人的后面,甚至互相追逐、嬉闹,全然不知“肃穆谦恭”为何物。见小孩玩得过火了,大人有时也会呵斥几句,仅此而已。到了祖先的坟头,族长领头在前面,不过是点亮几支红烛插在坟上,然后撒一些纸钱,点一挂鞭炮而已。当然,作揖祭拜是必须的,在阵阵鞭炮的鸣响中,我们小孩跟着大人一样的“肃穆谦恭”,这个时候,最调皮的小孩也不敢笑。因为,如果因此“亵渎”自己的先人,回去必遭大人一顿好打,甚至饿上几顿的米饭,那可大不值当了。
想想儿时候过清明祭祖,虽然简单朴素,几支红烛,几挂鞭炮,几张纸钱,花不了几个小钱,但其祭祀时全族而动的庄重却非现在可比。现在,一到清明,尤其是老家乡下,虽然祭祀的祭品琳琅满目,什么纸牛纸马,纸车冥币,甚至还有些后人给自己先人烧一些纸“美人”、纸“豪宅”去享用,但互相攀比炫富的成分重了,反倒是失去原来的那份缅怀先辈的厚重。现在清明祭祖,大家都富得流油,争相显摆,人们各家管各家的祭祀,在乡间的土路上,开着自己的豪车扬起滚滚的尘土,一路撒着纸钱,看上去似乎高端大气,却掩饰不了那份现代人的浮躁媚俗。
清明,我们在先人的坟头洒酒,祭祀之后,我们在一片哀思吊念中举起了酒杯,为衮衮而去的先人,也为苟活尘世的自己。记忆中,父亲和叔叔们每次都会在祭祀之后喝得酩酊大醉。或许,生活中太多的压抑,他们都借着这个特殊的日子,在难得一次的举杯畅饮中得到了宣泄。在列祖列宗的坟前,就地摆上一桌,七荤八素,胡吃海喝一气,不管平时交好的,还是有宿怨的,都一一碰杯说笑着,仿佛在此刻,在先人的坟前,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也许,面对着一垄垄的黄土,以及黄土下面的先人,人们最容易体味到生与死的轮回交替,此刻,最看不开的人都难免把尘世看透,千金难买一醉,醉生梦死一次又何妨?他们上午祭祀完,便开始喝酒,一直从晌午一直喝到太阳西沉,推杯换盏,哭哭笑笑,喝完酒后,在黄昏里互相搀扶着,一路摇摇晃晃回到各自家里。看着父辈们如此纵情于酒杯,小时侯的我有时甚至疑心,他们是不是为了喝酒才去做清明祭祖的?但现在想来,却觉得父辈们那样放纵自己一回,却恰恰好象是另一种别样的祭祀方式。现在,人们早已不在埋葬着先人的荒野地里喝酒,他们都是开着自己的小车去镇上的酒馆里喝,虽然更高档了,但我却觉得少了很多内容。
又到清明,我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回到故土祭祖,便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说自己很抱歉不能和家人一起过清明祭祖。父亲说,“有这份心就成了,现在的乡下,一切都变味了,清明也变味了,回来的又如何?不回来的又如何?只要心中有先人,就行了。”是呀,只要心中有先人,就行了,但这样的话透露着一种怎样的无奈,我不禁莫名地愧疚不已。至少,在父亲的心里,他更希望我能放下手里的活儿回家乡祭祖。清明,在父亲的心里,或许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能见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儿子,但由于生计的牵绊,却每每不能遂愿。
清明,我多想再回到儿时的清明。在父亲的身后跟着祭祀,几支红烛,几挂鞭炮,几张纸钱,最质朴的表达,却是最深沉的祝福,祈福去者,也告慰老者。明年的清明,我一定回到父亲的身旁,以父亲的方式好好过一次清明,更重要的是不要忘了好好敬父亲几杯,让他老人家在微笑中慢慢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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