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旧忆
说个谜语你猜:姊妹俩,一个娘,一个绿来一个黄,一个生在三月,一个死在秋后凉。谜底是榆叶和榆钱。地道的沂蒙庄户人都知道。榆钱。余钱。前些年,渴望过上好日子的庄户人家谁家不栽几棵榆树呢?榆树是村庄不收割的
说个谜语你猜:姊妹俩,一个娘,一个绿来一个黄,一个生在三月,一个死在秋后凉。谜底是榆叶和榆钱。地道的沂蒙庄户人都知道。
榆钱。余钱。前些年,渴望过上好日子的庄户人家谁家不栽几棵榆树呢?榆树是村庄不收割的庄稼,榆钱是食不果腹的孩提时代最丰盈的记忆。
我家老屋西南角有一个老榆树,高大,挺拔,树冠如云。树荫遮盖了茅屋顶大半,以致下面的茅草经常比其它地方朽烂的要早,用不了几年就得苫一次稻草。母亲对此颇有微词,几次动议父亲伐树,并说我哥不小了,正好盖新屋时做梁结实扎壮。父亲俩眼一瞪:明年青黄不接时吃你?
暮春时节,天工开物,绿染农家,阅尽沧桑的老榆树又盛开了一树榆钱。一嘟噜一嘟噜地圆圆的榆钱,疏密有致地攒聚,散开,又攒聚,挤成了疙瘩,坠弯了新枝,压折了嫩条。整个树冠形成了一个硕大的金黄色的花冠,远远望去,甚是壮观。
调皮的孩子是不敢爬到上面捋榆钱的,甚至他们连用绑缚竹竿的镰刀头够的机会都没有。不光因为老榆树在我的家院里,就是在路边,量他们也不敢,我用小胳膊都抱不过来,好几丈高,估计上去能看到小义山的山嘴,小孩子会眼晕呢。
我的判断不会错,大人爬上去都不容易呢。
脱去了笨重的冬衣的父亲要爬树为我们捋榆钱了。他围着腰间系上一根足够长小细绳子,脱了鞋,赤脚丫走到树下,在手心吐几口唾沫,麻利地使劲地搓,深呼吸。在一旁挎箢子的母亲嘲讽道,玩把戏的来了,猴子爬杆了……父亲真的像猴子一样敏捷,噌噌地窜到树干中央却停下了,喘着大气对树下的我们说,累死了,歇会儿再爬。幽默的母亲又说,猴子不爬杆,再敲两遍锣,你光歇歇今下午耽误了俺娘几个喝榆钱子汤你试着……
父亲终于爬到树上了。他先随手折下几只如蒜辫子般稠密的榆钱抛向树下,让他那几个饥肠辘辘的孩子撑开了肚皮使劲吃。那味道,粘而滑,甜而香,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种条件反射样的垂涎而生。绳子从树上放下,母亲将箢子系牢,旋即又被父亲拎到树上。父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在枝桠间攀援,并为箢子寻到若干个合适的支点后放稳,贪婪地结满榆钱的臃肿的枝条放入箢子口,心满意足地收获大自然对庄户人无偿的恩赐……
树下不远处的锅台,炊烟缭绕。母亲把上碾压碎的地瓜干和豆面子放入锅中,水已经被哥哥烧的欢开,等父亲下来,把捋下的榆钱洗净,稍微一焯,在放点盐花,一锅榆钱子汤遂“新鲜出炉”。
现在生活好了,榆树帮庄户人度春荒的功用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加之榆木质地硬,生长速度慢,在临沂人造板行业红火后的数年间,多数人家都将其砍伐,更新成了速生杨树。
如今的沂蒙农村,很少再见到榆树了,甚至提及榆钱,有的孩子竟不知为何物。“杯盘饧粥春光冷,池馆榆钱夜雨新”,“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他们只能从古人的诗文里用自己的想象力去感受赏析,这些纸上得来的东西,和我刻骨铭心的记忆相比,总会有一段距离吧?
2009年3月30日于平湖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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