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弃的吊兰

那丛吊兰，常常牵扯着我的负疚感。
我的办公室里，养了许多花草树木，其中较引人眼目的，当属那两丛吊兰。之所以称之为丛，是我从辽宁广播电视大学要来的两个柱式器皿，似盆似钵，本是用来在温室大棚无土栽培蔬菜的。我却在盆里装满了腐殖土，在里面栽上了几十株圆叶吊兰——因为在室内栽长叶的吊兰易犯口舌。当然，我倒并非全因为这些，更主要她那翠绿的叶面上，紫色的脉络清晰可见，看上去更惹人喜欢。春天一到，那紫色的茎蔓牵着一嘟噜一嘟噜的大小兰叶，自上婆娑着垂下，开窗时风过，便轻轻飘浮摇曳，撩人心脾。
去年暑假并校，人们溃军似地撤到三中，细软带不上多少，更何况辎重了。而我还是将这些花木一盆盆的分散带走，两丛吊兰，一丛带到新三中，而另一丛，因为底座插接的铁管断裂，而盆里的土又重，只好遗弃在原地了。
去年冬天，我回到原来的办公室。因为暖气都撤了，一进屋，寒气逼人，窗前的两瓶矿泉水，已冻成两个冰砣。瑟缩中，我忽然发现那丛吊兰，绻缩在墙角，一根根紫红僵硬的茎蔓，紧紧抓住一簇簇兰叶，冷绿的叶面上，叶脉似青筋暴出，悲凉地垂挂在白色的盆边——她冻死了！
其实，当初我本想把底座焊一下，或者把每一盆从立柱上抽出，或者……或者做到一样，她也不会这样冻死。
自从那个冬天，我心头总有一种莫名的沉重，只要眼前浮现出吊兰的情状，心里就发凉，甚至有时不愿去看另一丛吊兰。也不知为何，而另一丛吊兰自从移到三中，叶子一圈圈的发黄，看上去总是病病歪歪的。或许是水土不服，或许也在思念那丛并蒂的吊兰。
今年春节过后，我又来到办公室。打开门，下意识地向墙角瞥了一眼，她依旧静静地靠在墙角，冷绿的叶片已经枯黄，萎附在盆壁上。用手轻轻抚去，便脆裂于地。我顺手拿起一瓶矿泉水，默默地浇上去，自上而下，那缓缓流下的依稀是泪、是血……
吊兰，顾名思义，就是垂吊的兰花；对我来说，则是凭吊的兰花！
前两天，学校评聘职称，我回到原来的学校找证件。我把证件装好后，再一次来到那吊兰旁边，默默地注视着她。蓦地，我发现有一片青翠的手掌伸出！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向前凑近了细瞧，每一株枯黄的吊兰中心，都有几片绿色的笑脸挣扎着从盆里向外张望。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仿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地狂喜，眼前模糊起来，隐约看到有无数的吊兰在风中飘荡摇曳，自天而地。
这是何等顽强的生命啊！
不知何故，此时，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与庄严，生命幻化为那一株株吊兰，屹立于天地之间，从容生长。
现在，我已经不会在意这丛吊兰生长在何处，我把一腔炽热已赋予与她。今后，无论我走到哪里，她也同样，时时都会在我生命里垂挂，婆娑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