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忆深处那片栗子树
每年清明,都要到已故姥爷的坟前去祭拜。仪式是再简单不过:把顶头的坟纸换上新的,在坟前撒下几盅白酒;然后点上一捆“烧纸”,拨弄着燃尽,最后是双膝跪地磕三个响头。这无非是寄托对他深深地思念和在“天堂”美好
每年清明,都要到已故姥爷的坟前去祭拜。仪式是再简单不过:把顶头的坟纸换上新的,在坟前撒下几盅白酒;然后点上一捆“烧纸”,拨弄着燃尽,最后是双膝跪地磕三个响头。这无非是寄托对他深深地思念和在“天堂”美好的祝愿。但总也忘不了,临走时要往地上插上一根细长的栗子树枝。我知道,那是他老人家所希望看到的。他和坟后的那片栗子树有着近半辈子不解之缘,那是他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年四季,除了下山买必需品之外,他很少离开山、离开栗子树林。就连儿女们每回看望他,也无一列外的是在山上。儿女们大多抱怨山路崎岖,多次劝他下山住,他因割舍不下亲手栽植的这片栗子树,宁愿一个人孤独的守护在山上。捡拾林子里干枯的树枝当柴禾,用泥糊的炉灶烧水、做饭。在开阔地上,搭个青石板的桌子,再拿几块方正的石头摆在四周,栗子树林俨然就是他的一个世外桃源。
山上的土地特别分散,耕种起来十分不便。劳累了一天,放松身心的时候,他会烧一壶清冽的泉水,冲泡一大杯山茶,依靠在一棵比碗口还要粗的栗子树下休息。先悠然地吸几口自制的卷烟,然后大口地抿着茶水。整个树林万籁俱寂,只徐徐微风从身旁吹过,凉爽、悠然、惬意、沉醉中驱散了一身的疲劳。
有一年,三姨家盖新房,急缺一些树木当做架梁,想通过他偷偷砍伐一些栗子树,结果被他当场拒绝了。为此三姨好几年都向他发牢骚,说他不明事理,不讲人情。但他心里十分明白,如果自己一旦先破坏了规矩,假设村里人人都盖新房,人人都来砍伐栗子树的话,用不了几年,子孙们就只能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山了。那些栗子树,早就长在了他的心坎上,组成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紧紧相连,无法割舍。
每年收获栗子的时候,是他作为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年里最幸福的时光。他总是不顾及十几天收摘的辛苦,拿出大部分的栗子,挨家挨户送给乡亲们尝鲜。若谁家有了迎娶送亲的喜事,他还要特意留出些好的送给人家,但从来不收一分钱。当时别人看管的果园,总有人去偷摘,唯有他的栗子树,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这与他平时的慷慨大度不无关系,十里八乡都流传过他的好口碑。他虽不懂大道理,但为人处事,实实在在,坦坦荡荡,就像山上的栗子树,“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干涸的土地里依然结出累累硕果。
然而岁月沧桑,时光无情,常年的艰苦劳作使病魔不断摧蚀他本就瘦削的身躯。就在那个特别冷的冬天,我在漂泊的城市,接到了他逝去的噩耗。娘说,临走前一天的晚上,家里下了很大雪,他一个人自顾自地去了栗子树林。等天亮找到他时,手脚全都冻烂了,口里也只剩下了半丝气息。家里人全都埋怨他糊涂和莽撞,可我却懂得他的心思:即便是生命的弥留时刻,他还是想再看一眼,那片与他朝夕相处大半辈子的栗子树,向它们作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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