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牛王

山村的牛王

雾锁云埋散文2025-01-26 18:22:50
陪伴了父亲近二十五年的那头水牛死了,是父亲亲手砸死的。看着父亲握住石头颤抖的手以及背转身的动作,我知道父亲哭了。从我记事到那一刻,第一次知道那个在我心中一直坚如磐石的父亲软弱的一面……儿时的自己是个牛
陪伴了父亲近二十五年的那头水牛死了,是父亲亲手砸死的。看着父亲握住石头颤抖的手以及背转身的动作,我知道父亲哭了。从我记事到那一刻,第一次知道那个在我心中一直坚如磐石的父亲软弱的一面……
儿时的自己是个牛童,经常因为公水牛间的角斗和追逐而追着它漫山遍野的跑,时常被荆棘割破全身,还因为它追赶别家牛的丢失而四处奔找。当然这些不是最对它愤不过的理由,最愤不过的是同龄的伙伴们都可以从水牛一出圈就骑在背上,直到那晚霞铺洒着大地,又悠然的骑着回来;而我却只能跟在牛后,不时还得小心它去挑衅别的公水牛踩踏到自己。家里的那水牛不让骑,一上背就狂跳,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村里试胆的人没谁骑得了它。
为满足孩子时的我那个骑牛的小小愿望,我常常抗议父亲挑牛,可父亲总是笑而不答,问多了还会说一句,你还小,每及此时就连母亲都帮着父亲。
听父亲谈起水牛往事,许多事就算是犯错,父亲都是一脸自豪,当时很不理解所以经常反驳,长大后才渐渐的明白了父亲的心。
那牛出生在一九八一年的一个夏天,雷鸣电闪过后,母牛刚把牛犊产下,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一直持续了很久。
山路上汹涌着那湍急的红泥水,碎石断木沿道而下,连人都有被冲走的危险,更何况刚出生的牛犊?情急的父亲冒着大雨赶回家找挑蒌来挑,当挑蒌的父亲气喘吁吁再次赶到了梁子顶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那偎依在母牛身边的小牛犊正吃力顶着泥水往家走。
时隔十年,因贪玩把它弄丢了,找到它的时候已经跑去别村的地里偷吃了半片玉米而被逮住,那主人二话不说走到牛旁拉住角朝耳朵就是一镰刀,分成两瓣耳朵血飙如柱,像是知错的它温顺的没有爆跳,依依不舍的看了我藏身位置一眼,被那玉米地主人牵走了。
因为一直和隔村有山林纠纷,躲在灌木丛旁边的我吓得大哭起来,赶住剩余的两头匆忙跑回家,向父亲求救。
牛要回来了,不过耳朵上却留下了那道深深的刀口。每次看到,我总觉得那就像一张裂开的嘴在嘲笑着自己的贪玩,从那以后起放牛去的我总是紧紧盯着它。
已经十七岁的它逐渐在村中立起了牛的威望,村里的伯叔们无一不恨它。爱斗,爱挑衅,爱打架,牛劲十足,村里的其他雄牛都被打怕了。
最记的是二哥家的那头,两牛是前后出生,打了半辈子,最后一次在山坡头,我家那牛终于把二哥家那头打倒在地,死的用角顶住脖子,直到二哥家的牛悲嚎着一种怪异的声音,我家的这头才放开来。从那后,二哥家那头一见,不管在干什么,都吓得往荆棘丛里钻,甚至拉着满车的烟叶直接跳入村中的水塘中。家里的牛也被戴上了一顶“牛王”的帽子,逐渐在三村四寨中流传开来。
串门的人总对父亲说,大叔,你那牛该挑了(挑牛,是云南的一种耕牛的交易方式)个小,力小。不如,我家的跟你挑吧。
父亲总笑笑说:水牛有三!
好奇的自己问是啥三啊?
一打架喘,二拉车喘,三犁地喘,你见它那喘过吗?当父亲这么回答的时候,串门的人就不再说话了。
二00一年泸西流行斗牛,上门的挑牛和买牛的人络绎不绝,都是仰慕家里的牛在挨邻的三村四寨中称为牛王盛名来的,而且出的都是天价,最高居然用两头耕牛挑它,但每次都被父亲以老牛的借口而拒绝了,其实那时的牛王正当时。
二00五开春了,家里小牛长大了,牛王已经老了,衰老的它只能搭个侧单做个副犁。父亲还是坚决不卖不挑,拴在家门口的破果树上,经常把磨好的玉米面煮成粥给它喝,喂它的时候还经常蹲在旁边为它抓肩上的虱子……
这一次,我因为年轻气盛的打架被学校开除没有找到工作,回家务农。因我读大学早已家徒四壁的家里再拿不出买化肥的钱,无奈之下父亲找姐借了三千块做化肥钱,没想到姐已经不再信任我。知道是借给我当化肥钱后,第二天就追到家里来讨要,还带了买牛人来。
“我不信他,也不想管他。”姐气愤的指着我说。
“可钱早买了化肥,真的没有了。”蹲在牛旁抽烟的父亲蠕动着干裂的嘴叹道。
“没钱还养那多牛干什么,把这头老的拉出去卖了还我,那可是我周转的钱。”当时家里除了那老迈的牛王还有两头。
“不卖!”厉声呵斥了姐一句,继续蹲在那抽烟。
不知道为什么姐突然就去解那父亲牛绳,然后父女两就大吵并扭打了起来,最后忍无可忍的父亲捞起身边的一块尖石,咬着牙齿朝老牛的脑袋上砸了上去……老牛王顿时脑浆迸裂轰然倒了下去。
父亲颤抖着手,青黑着脸转过身离去,那一刻感觉到父亲瞬间就老了很多很多……
钱还了,是卖了养在家里准备过年的年猪还的,从那次父亲再没上过小姐的门。
称雄多年的老牛王死了,带着不舍的目光却没有哀嚎的死在了父亲的手中,父亲喊上我,同他把牛王埋葬在了开门就能看到的红土坡上…….

2011-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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