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馒头山记
无人去探究,自然更无人能说清它的来历。它就这样突兀地、孤零零地蹲据在平坦的青纱帐地毯上,只有朝北的那一侧,延伸出一道低矮山梁,衔接着不远处的山坡。在周围远近绵亘的群山的映衬下,更显出它在地平线上的孤特
无人去探究,自然更无人能说清它的来历。它就这样突兀地、孤零零地蹲据在平坦的青纱帐地毯上,只有朝北的那一侧,延伸出一道低矮山梁,衔接着不远处的山坡。在周围远近绵亘的群山的映衬下,更显出它在地平线上的孤特不群。概括它的外表,实在是一件最容易的事,因为它作为一座山,像极了一个巨型的土石馒头。它更像一个显著的标志。当任何一个人乘坐火车或汽车,大约自西向东去或者相反时,只要这座外形朴实而又独特的山丘出现在视野当中,这表明你到了或路过这个叫四方台的地方了。
作为这座山的目击者,本人就是在四方台土生土长,等活到十六岁,才跟随父母举家迁到双鸭山最为繁华的市区。四方台,煤城双鸭山的一个矿区,要不是有随眼可望的煤矸石锥形山,这里更像一个大镇子。在这个镇子一样的矿区生活了十几年,亲身躬顾馒头山却只有一次,因为日子相隔较为久远,一切模糊得只剩下大约。
大约是在十五岁那年的秋天。受孩子好动的天性的驱使,在一个本应该是安静地看书学习的下午,撇下还没有读熟的新学的课文,一大堆有待完成的作业,欢快地投身大自然去了。一出家门,目标就直奔馒头山。遥远地,观望了多年,而那一次就要和它零距离相会了,路上的心情跟秋风一样畅快凉爽而又急匆匆的。也许,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摸着身上崭新的衣,看着饭桌上平日少见的酒肴,呼吸着红灯笼和鞭炮共同烘热的氛围时的心情才能与之相比吧。
馒头山离我当时住的地方不是很远,但也不近,够一位脚力嫩弱的少年走一阵子了。为了不绕远,放弃平坦的大路,直接踏着地垄去。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大地上的作物大都收割完毕,所以一路上并不受青纱帐的阻碍,更不必担心破坏农人的劳动成果而遭到惩戒。
等走近了山脚,出乎意料的感觉让人一时弄不清楚是高兴还是紧张。在那之前,馒头山远远看去,似乎就是一个不起眼却又奇特的小土包,完全没有近在眼前的这个险峻。从山脚朝上望去,巨石巍峨,像是凝固了的浪涛,不知那一会儿解除了禁锢,便要咆哮着扑来。只要朝上凝视不动,似乎有重重重压迎面推来,阵阵眩晕让人感到强烈的不安。
既然来了,就不能在它面前无功而返!面对巨山,恐惧一阵过后,抬脚踏上山石,朝山顶踽踽而行。登山的难度更为出忽意料。每爬上一段距离,抬眼望去,巨石们拦在天地之间,不见山顶,回头看一眼,心一下子缩成了硬核,已踩在脚下的这一段山坡陡得怕人,仿佛是一面墙立在脚下,不知哪一下脚一滑,人便要无可救药地堕到山底,摔得如碎石一样寸寸断裂。悔意和对随时可能发生的险情的恐惧,像两只苍蝇,嗡嗡哼哼盘旋在脑际,干扰着不算牢固的意志。就这样贴在半山腰停住了一阵,平静了一下心情,紧了紧牙关,继续上!并且记住了一个教训,爬山的时候,不到山顶,永远不要往下看。
爬山在和自己的脆弱的争斗中,战战兢兢地完成了。等一抬头,望到平缓的山顶时,微笑并汗水一起出来,提口气,接着一鼓劲,等脚落到山顶,心里踏实了,才再一次回头看山下,怪石们的气焰比上来时要缓和多了,面对脚下的山,感觉到让人生畏的山屈服了,于是呼吸自由起来,笑声响起来,将目光散开望下去,匍匐在山下农田,往远去的平房,公路,更为远方的连绵坡岭,从四面八方,朝觐似的涌来,尽收眼底。舒卷着的秋风,吹干了汗水,涤净了浑身的疲惫。衰草已连天,兴意却未阑珊。细看这山体,一半完全是裸岩,黄砂质的,另一半则生着栎树茂林,树叶仍然莽苍着。
可以想象到,在树木前来成为定居之前,山就已经以天地为家,餐风饮露,不知还要继续存在多少年,尽管好多怪岩已被风化掉了棱角,却仍倔强地挺着脊梁,准备威吓着下一位来访者。多少万年的沧桑,化为它默默的挺立,以为拥有着天地间无与伦比的智慧的我们,对于它来说,也许只是过耳清风而已,只有日光月辉、白云蓝天才是它共生死的伴侣。
下山和上山一样,充满风风火火的惊险。双脚小心地擦着坡石往下挪,整个人朝天仰着,后背几乎要贴在山石上,就像一块板子,贴着斜坡往下滑,看着慢慢接近的山脚,心就像被一根发丝悬住的鸡蛋,颤巍巍着实怕死人。一双脚板碾着砂石,锉锉地响,甚至热了起来,似乎要生烟,想停住又非易事。就这样下一步怕一步,随着脚终于落到山根,悬着的心立即被一只厚实的手掌接住。回头看去,曾被征服了的山又恢复了刚才的叱咤,不过,那些令人生畏的巨浪起伏一样的大石,倒是令人着迷多了,仍然摇摆交错,仍然挡住望向山顶的视线。
隔了多年,对那一次童心之旅仍缅怀着。一次小小的冒险,不仅仅是亲近了一座山丘,呼吸了一阵清爽的秋风,更为人生的辛苦路做了一次实践教学,尽管当时还没有意识到。在双鸭山这个由山连缀成的土地上,馒头山算不上险峻,更称不上貌奇出众,亿万年来,一直湮没在自然的造化当中,直到有了人,做了这里的居民,划出行政区域,馒头山才因人们的联想思维,被注意到。
即使不被注意,山还是这座山,你否定它,它不会因否定而消磨成一片平川,赞扬它,也不会因此昂起骄傲的神气,陡然长高。大自然容纳了它的个性,尽管也许会随着地貌变迁,化为一片平坦的土地,但土地上葱茏的植被,或许还是它的微笑呢!
接下来的多年,人生路上的奔波,使人总是暂时遗忘了好多东西。在本人的心目中成为第一故乡的标志的馒头山,总是不时出现在奔波的路途中,点醒暂时遗忘的回忆。仍然是那副平常却又与众不同的容貌,如果能够再次实现零距离,一定还是那样的出乎意料地令人望而生畏。
和煤城地下以及已被请出来的煤相比比,这个巨型的馒头似乎就是一位无业闲散人员,无拘无束地在造化中自生自灭。不过,这会让人想到,山岭的大哥大,珠穆朗玛峰,人们在它的身上没有找出过一块铁,一寸金,可是没有谁会说,它是闲散的废物,因为它的存在就是一个挑战,没有人会否认挑战的价值。馒头上所具备的挑战能力,和珠峰比,当然微不足道,但是正因为在世界的其他角落里再也找不到馒头山的孪生兄弟,所以它的存在和消失,一定是世界上唯一的,这样看来,它是孤独的,而孤独又赋予了它以价值。作为山,险峻的称号对于它来说羞于接受,可是它没有因为世界上存在无数比它险峻的山峰而拒绝造化给予它的存在,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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