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祭月

仲秋祭月

器重散文2025-01-27 00:06:32
在我们胶东地区有中秋节祭奉月神的习俗。奶奶在世时,每逢中秋节祭月时我们就能吃到她亲自做的月饼。现在想来,嘴里还好像有那香酥可口的月饼余香,才知它对于我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中秋之夜,皓月当头。值月白如昼
在我们胶东地区有中秋节祭奉月神的习俗。奶奶在世时,每逢中秋节祭月时我们就能吃到她亲自做的月饼。现在想来,嘴里还好像有那香酥可口的月饼余香,才知它对于我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中秋之夜,皓月当头。值月白如昼祭祀之时,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靠近南墙摆上供桌,上面用一张粉红色的纸作铺垫,一字摆开五个圆盘子,中间的大点,两边四个较小。中间较大的圆盘里摆满月饼,其余的盘子里则盛满时令瓜果和“糖胍”,还有人们的祝福。
八月中秋是苹果、木梨、葡萄的成熟季节。俺们这里的瓜果一般都是自家产的,勤劳的庄户人就是用自己那颗至纯至真的“心”来祭月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祭祀用的月饼更是精益求精,谁家做的月饼好,在村里那可是令人羡慕的事情。奶奶做的月饼是出了名的,刚进八月,村里就有一些老人坐到奶奶的炕头上学习做月饼的技巧,这令我们家的人很是风光自豪。
做月饼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要花很多工夫。奶奶做的月饼用料非常考究,从春季种植花生、芝麻就开始了。爷爷是备“货“的助手,对于奶奶的要求:什么品种的花生香,哪块地里的芝麻香,哪个牌子的冰糖甜,他总是按部就班地去准备,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个成功的妻子背后必有一个成功的男人支持”。
那时候生活非常艰难,做月饼陷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孩都在旁边围着看,偶尔也帮着找刀、搬凳子什么的。说是帮忙,其实是为了顺便偷点花生芝麻吃罢了。奶奶将炒熟的花生去了那层红皮,然后倒在面板上,用擀饼柱子(擀面杖)将其碾碎,盛好后放入芝麻和冰糖,还有一种我至今叫不上名的五颜六色的寸许长的“甜丝子”,然后搅拌均匀即可。
做月饼的包皮是用麦面调鸡蛋和成的面,随着擀面杖有韵律地擀成的圆薄皮。然后将馅包好后将其放入一个做月饼的木头模具(木头卡子)里压平,卡在面板上。此时,月饼上面早已“浮雕”上图案了:左上面有棵桂树,中间赫然印着“伍仁”……
接下来就是烙月饼了。月饼的外观是非常重要的,诱人的香味再加上烧烤发红的颜色才算好月饼。烙月饼的时候要用到大锅,每到这时,奶奶总是自己烧火,放入的烧草要控制好,要不然草放多拉,火花太大的话月饼容易糊,放少了又不可能烙出颜色来。做月饼要费奶奶好多的精力,她慢慢地调火,弄不好,糊了,就会前功尽弃,有时候一锅月饼要烙好几个才能做成一个最得意的。
尽管如此,中秋节奶奶总能让我们吃上美味可口的月饼,在那生活困难,缺衣少食的岁月里,我们几个孩子就拿着它走东家串西家,每到一家听人家夸几句这月饼有多好,然后蹦蹦跳跳的拿着不舍得吃的月饼去另一家。每每转回家里时,月饼往往吃得很少。
那时候奶奶会笑吟吟地问:“他们家做得怎么样啊?”
“快吃了吧,别拿着显摆了,明年再给你们这些小馋猫做。”奶奶打趣地望着我们手中的月饼。咬开的月饼馅露出来,其中大块的冰糖故意留在上面让人看的,要慢慢地品尝。如果一下吃下去的话,那瞬间肯定是很甜美的,但却少了月饼的滋味,世间美好的东西往往是短暂易逝的。
中秋节一过,供桌就撤了,月饼也就没了。月亮慢慢就缺了,院子里黑漆漆的,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那时候我就望着窗外匮缺的月亮心想:原来,一年之中能有几天好日子过啊。人们为了节日的那几天团圆如意的好日子,就要整整辛辛苦苦的干一年。哎!
我一年年的长大了,八八年秋天考入师范学校,因为军训,中秋节没有回家。奶奶让爸爸坐车把月饼送到我的宿舍里,我们同学几个分享了。生活不再贫困,我亦不是那个拿着月饼串来串去的小孩子了。我也不再馋月饼了,开始想自己的心事了。但是我依然向舍友们郑重宣布:“这是我奶奶烙的月饼。”
然而奶奶就在不久就病倒了,她得了胃癌,没有多久就去世了。当年中秋节我们家没有吃月饼,别人家的供桌上照旧摆放着圆圆的月饼,我们家的院子里一片漆黑。我坐在暗处想:“有奶奶的时候全家团圆,月饼也香甜;奶奶没了,月饼的味道自然也就流失了。我多想让奶奶从那边回来,看着她微笑着做那些香甜的月饼啊。”
从此之后虽然照例要过中秋节,但是再也没有吃奶奶做的月饼的福分了。现在的中秋节,我们都买月饼送月饼,有时候单位也发月饼,月饼的种类也日渐增多,且不说月饼馅变着花样的出,单说包装就令人眼花缭乱。但不管他们有多么的诱人和名贵,也总不如奶奶做给我们的月饼好吃。
因为有了中秋,就觉得日子有滋有味有盼头;而因为有奶奶,秋天就值得回味无穷;而如果又能吃到奶奶做的月饼,中秋节则令我自豪快乐。
一进八月,家里就忙着准备中秋了。叔叔家就打电话说中秋准备到什么地步了,比如说,家里养的几只公鸡好杀了,回来过节就不用买鸡了;姑姑也说给爷爷准备好烟酒了和月饼了,各种吃食准备的差不多了,然后就催促住在城里的我们家的人什么也不用带了,只要回来一起团圆热闹就行了。
也许是不愿提及奶奶去世的伤痕,不愿打扰奶奶安息的宁静生活。直到八月十四我们才去买月饼。转悠了半个城市也没有合适的,不是嫌弃贵,就是嫌弃光卖包装,质量不好。最后实在没办法坐车下到郊区农村去买的,因为做月饼的是个熟人,花钱买个放心吧。
全家人到齐后,爷爷照例在院子里摆上供品和月饼。爸爸烧了一些纸钱,袅袅香烟,圈圈升起。我叩头对奶奶说:“奶奶,我在城里有了住房了,我告诉你住址吧,你一定给我们做好了月饼了,我是您最亲的孙子,我回来吃月饼了。”奶奶临死前思维非常清晰,我想她一定能记住我家的门牌号了,省得她给我们送月饼找不到门。
夜色渐浓,穿梭在墨蓝色的云层里的月亮,似亮非亮,似冥非冥。奶奶一定在月亮最圆的时候吃的我们准备的月饼。因为那个时候每个人心里也都在想念着她……
妇孺们都已入睡,我们几个就一直说着话,守着面前的供桌,谁都不愿意去收拾月饼,谁都希望把奶奶永远留住。
我走近供桌,低头看了一下盘子里的月饼,正巧那正是我花了数百元从郊区买的。我想这该会是心诚则灵吧,整整十五年了,会做月饼的奶奶也可以尝到孙子的“月饼”了。她笑吟吟的,那么遥远,那么慈爱,而又会那么肯定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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