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愚人家教

儿子是让我们给逼走的？自己问自己，不敢承认这样的事实。即便如此，之前，可真没意识到问题有这么严重。
总以为，一生中应该先有些折磨受点苦才能成熟，因此，一向对儿子比较苛刻严厉，也只想让他日后少吃点亏少走些弯路，到头来竟做了这许多傻事，而且，毫无察觉。
我没读什么书，跟着母亲由胡家到苏家到李家，改过几个姓，个中滋味可想而知。离开母亲回到老家，最终也是个种地的命。因为不甘现状，折腾几十年，打工、摆摊、开店，与天斗与地斗，只混得个半农半商。回头看看自己这条走过来的路，聊以为，苦难才是最好的磨炼，到一定的机会，要让儿女受受苦。
因为忙生计，自然也疏忽了子女的学业。有时买卖不顺心，或者儿子功课不好，也有发脾气的时候，粗暴起来非打则骂，少不了把儿子吓得战战兢兢。因自己少有教养，不懂怎么引导儿子好好读书，以为有饭吃有钱供你上学便尽到了父母的责任。
儿子虽然从没离开过家，但是，从小学到高中之前这十多年，没有好好管着他。开始是因为我们在外打工，到回来在小镇上摆摊，儿子一直跟他外婆，有时候也过问一下他的功课，也只是过问，知道不好，也没采取过什么措施。进了高中，我们才基本上稳定下来，在小镇上有了自己的住房，但这时儿子已住校，在家的日子极少，而且，最关健的时候缺少沟通，总感觉儿子在我们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直到儿子高考落榜，才觉得儿子的问题是个问题。苦口婆心劝他复读一年，其间尽是毛病，怪怪的，要么咽喉发炎，要么皮肤有问题，临到考试，肚子又痛，好不容易坚持到考完，还是不理想。问他有没有信心再读，他答应得有点勉强。读了不到一个月，不读了，回来了，带回来所有带去的东西。明摆着，他有了自己的主张，到这份上，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听我们的了。家里呆了些天，白天黑夜睡，谁也不理。
有一天，儿子早起，黑着脸骑摩托车出去，到夜间空着手走路回来，呯一声把自己又关在他房里。第二天，交警队队长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下，并要我带上儿子去。我问儿子怎么回事，儿子说车被扣了。
交警队长是我朋友，说儿子无证驾驶，手下人把车扣了，儿子去交警撒野，在那儿大吵大闹，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差点把他拘禁了。我把队长拉到一边，说儿子没念好书，心里窝囊着，请他原谅。又好不容易让儿子认了个错，队长解了气，车也还了我们。
儿子这么不争气，心里又气又恨。我们创造这条件，你不好好念书，未必是我们的错？
所以，儿子说要去打工，我也没阻挠他，正巴不得让他去受点儿挫折。
第一次不好的消息，说儿子从小舅那跳槽到一家夜总会，染上毒品，夜夜笙歌。传这口信的是自己的胞妹，据说是一个送子女去我小舅那做工的姐妹跟她说的。我将妹妹一顿臭骂，我说谁再传开去，我撕烂谁的嘴！
我坚信，儿子坏不到那去。事实上也不是这么回事，小舅说儿子到他那以后，确实是怪脾气大火气，平时常跟厂里员工吵架，是去了夜总会，当夜班，洗脚城做服务生。为见到外甥，他花了钱买单去洗脚。小舅还说，那时间连他的电话都不接，回头安慰我们，让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
儿子出门起，根本没接过我们一次电话。听到这样的事，既生气，又干着急。
直到儿子北上石家庄，栽进别人为他设计的传销陷阱，才真是着了慌，要知道，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可难了。听到那消息，当夜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在心里说，以后抓到那使坏的小子，扒了你狗入的皮！打算第二天赶车北上。
第二天大舅子来电话说，他已安排在石家庄的学生插手这事，两天之内人没出来，会采取措施让警方介入。幸好儿子的手机还藏在身上，不能打电话，半夜以后偷偷发信息，也只跟两个舅子联系。
第三天，儿子出来了，还从那带出来一个人，是他认识的老乡。没用到大舅子的关系。这让我多少有些欣慰，必竟，他闯过了一关。儿子出来后，总算回了我一条信息，说我们不该总给他发信息，差点误他的事，而且火气冲天，说他的事以后让我们少管。
正值中秋节，他踏上回程那一刻起，他娘一直给他发信息，问他身上钱还够不够，问冷不冷饿不饿。我加了一条：过节呢，回家吧，中秋节，图个团圆，爹也想你。
这话奏效，儿子回来过了个中秋，还跟我四处走了一趟，看看爷爷，奶奶。儿子见我给奶奶挑水劈柴，生火做饭，眼圈有点儿红红的，这让我心里踏实了许多，儿子应该开始懂事了。
儿子再去小舅那，着手学习程序开发，学起来很吃力，日子一久，又生厌恶，难免懒散。恨铁不成钢，小舅拿他没办法，问我们怎么办，我有些茫然，心想，这孩子苦也吃过，磨难也受了，他娘埋怨我当时没让他去读个三本什么的，可这时候埋怨是没用了。现在，再要逼他，怕他崩溃，得想点办法，走迂回路线，曲线救国。
我说我去打工，打最苦的工。刚好有这么个机会，广东一朋友介绍，有个小厂要添个烧锅炉的。
我到那厂里做了估计有十来天，给儿子发了个短信，说我也来这边打工了，在烧锅炉。第二天儿子回了信息，问老爸冷不冷？能不能吃得习惯？快过年了跑出来干什么？过年怎么打算？我说都好，就在这过年。儿子说本来打算跟小舅回家过年的，老爸不回去，他也不回去了，来陪我过年。
到那天，我得好好跟儿子说说。
这年头做人不容易，累。待父母，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去瞻养，象我们这条件，不让老人饿着冻着，早晚柴火，有米下锅，父母也能满足。对子女，可就难多了，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的，一沾风寒感冒，急得团团转，又是郎中又是汤药，还要求神拜佛，到上学时得早早备了学费，怕交迟了孩子们在班上没颜色没光彩，再大了，比如高中，更难了，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生怕出点什么乱子闹个什么意外。不少人家的娃儿，到高考那半年是要陪读的，一日三餐，冷了怕冷热了怕热，只差没办法把心掏出来捂着。
陪读书就成了常有的事，见怪不怪，可这陪儿子打工，却真没听说过，也就是我这等没文化的人想出来的苦方，除此之外，似乎想不出更好的方式来。
真后悔，那时候少打几个赚钱的主意，再怎么穷也是过，多花些心思在儿子的学习上，也许用不着现在这么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