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书序言

癸未八月，仆自新郑移学邓州。遇天仙，其人也，翩若惊鸿，皎若芙蓉，足为一县之倾城。心窃慕之，而不敢陈其意，鄙陋故也。
昨年，余索食郑州，孤独忧思五六年矣。且夫情之所钟，如抽刀断水，远走天涯，难慰相思之疾。故每拟作传奇，以寄苦意，奈闻见未广，学识不深，作则适足以取讥。每于心中画其轮廓，以待他年。歧路亡羊，穷途多艰，数与群儿饮，彼皆心满意足，神气自若，惟仆茕茕独立，形影相吊，思囊昔之旧人，黯然神伤。乃挑灯夜战，冀纾己悲，三月而书成。自视也，文字鄙野，框架粗糙。洛阳王，新乡陈，贤淑人也，为余改作，仆固没齿何敢忘焉？
九月，旅食粤南，恨己之浅陋。乃于古均（丹江）之东三十里朱连山筑精舍，玩习经籍以增广闻。毎与二三子寻奇问古，从容游荡。谈虚语玄，不觉日之将夕；登山涉水，焉之老之将至？于是乡党不与交言，亲戚见而叹息，邑人争指以为子弟戒。仆之穷苦，非数字所载，然比之苏秦，亦九牛一毛矣。秋士易悲，倾城多怨，春天恨满，岂无寻乐之区，碧海泪满，孰非寄愁之所？
尝思左太冲精思十年，《三都赋》成，洛阳为之纸贵；司马公闭门廿载，《资治鉴》出，百代奉为令典。一赋之佳，可以达宫廷，取厚禄；四句之贵，足以传千古，流四海。至于失意当时，退而撰述以自达者，何可胜道也哉？每览太史公言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未尝不涕泪沾衣，废书长叹也。且夫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至若显明父母，光宗耀祖，虽王公至于庶人，先贤后愚，又何以异哉？仆虽至陋，亦何敢让焉？
拙作《十八岁那年》，二十一卷，十六万言，业已垂成，盖试笔之作也！技虽雕虫，聊以自娱。庶可以不悖清议之是非，而供儿女之笑谑。富阳郁达夫言，小说固作家之自传。愚则以为，文章实愤民之幻想。
览旧稿，稍编次，三增三删，于曹少主之抄《红楼》，班孟坚之次《前汉》，又九牛一毛矣！钱塘洪昉思作《长生殿》，九易其稿。美人海明威作《叟与海》，改四十二遍。小子固陋，无前贤之智力。然是书也，劳碌三月，亦颇废人事，竟不能为仆博丝毫之名利，是愚学识未广，火候未到，勉之哉，勉之哉！
邓州孔漫草于己丑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