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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今冬少雪,没有了玉树琼花的美景,没有了山舞银蛇的曼妙,世界变得灰蒙蒙、脏兮兮的。不由地想起了那大山里的雪,想起雪地上奔跑的雪爬犁……北方山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雪国。每到冬季,大雪便铺天盖地,遮住所有的
今冬少雪,没有了玉树琼花的美景,没有了山舞银蛇的曼妙,世界变得灰蒙蒙、脏兮兮的。不由地想起了那大山里的雪,想起雪地上奔跑的雪爬犁……
北方山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雪国。每到冬季,大雪便铺天盖地,遮住所有的沟坎,到处是一片纯净的银白。
那时候,16岁的我和弟弟跟着妈妈在一个群山环绕的小村子里“插队”。每次雪后,我都要陪着弟弟用山区特有的运输工具——雪爬犁,到山上去拉柴禾。
弟弟当时还不到14岁,文革开始了,由于爸爸的历史问题,刚上小学三年级的他就受到了歧视和羞辱。倔强、不服输的他不愿屈从。于是,本来活泼开朗的他突然变得沉默,不愿与外人交往。下乡以后,生活的变故又让他觉得:爸爸和哥哥都不在家,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所以像打柴这类的重活,他是不让我去干的。只是弟弟从小就胆子小。在城里时,他甚至不敢自己去只有五分钟路程的姨妈家。所以每到雪后拉柴的时候,他总是对我说:“姐,你陪我上山吧,你什么也不用干,只要陪我就行。”
每一次上山,他都充大人,让我拉着空爬犁在前面走,他则拿一把老镰刀晃晃地跟在后头,说那叫“断后”。因为听说山上有狼,虽说我们从没见过。也只有在彼时彼地,小弟才又恢复了小时候的天真活泼。他总是兴致勃勃边走边讲:这里是老槐树沟,翻过山就是杨树沟,那边是熊瞎子沟,再往前走还有老虎嘴,南面的最高山峰是我们这儿最著名的盖顶山等等。还有山上的树,他也都认识。这种是红松,那边那些笔直的高插入云的是落叶松,还有椴树、杉树、黄菠萝;橡树、桦树、大榆树;更有梨树、桃树、核桃树,一一道来,如数家珍。我很惊讶他什么时候跟谁学的这许多东西。不过说到进山,我还真得听他的。因为我平时很少上山,加上天生没有方向感,更何况这莽莽雪野,四周都是大山,一座连着一座,似乎根本就没有尽头。山上除了一棵棵黝黑的大树就是缠绕着枯藤野草的榛子棵和杏条棵以及其他叫不上名字的杂树丛。在我看来,那些树棵子一片片,一趟趟的,都差不多,再加上漫天遍野的雪,更分不出哪是进山的路,哪是回去的路。
小弟引领着我,先在山下沿着别人放爬犁的路往山里走。一直走到离我们秋天堆的柴垛最近的山脚下,才把爬犁放在路边,开始往山上走。这会儿就没有道眼了,厚厚的积雪浅的也能没过我们的膝盖,要是一不小心走到沟塘里,那雪就齐腰深了。我们像当年过雪山草地的红军那样打着高高的绑腿,小弟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趟道。我就踩着他的鞋印亦步亦趋地跟着。山很陡,每走一步,都要把腿从雪窝子里拔出来,再高高地抬起,向前面的另一个雪窝子落下去。此外,还要随手拉住小树什么的,以免滑下来。等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我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是我们情趣盎然,心境怡然,在自然的怀抱里,我们无拘无束、无羁无绊。四周静谧而肃然。在山上几乎一天都看不到一个人。于是,弟弟常常在山顶上,迎着太阳,大大方方地喊上两嗓子:“穿林海……(登登登登登……)跨……雪…….原…...(登登登登,)气冲……..霄汉……!”我也时不时地面对群山,面对雪野吟咏起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这是属于我们的一种快乐,虽然每天都累得很。
我们要先找一面比较陡的山坡,把柴禾抱到山边,捆成小山一样的大捆,利用山势把柴滚下山。这活儿是需要技术的,柴捆捆小了,惯力小,柴捆滚不动。捆太大了,我们又推不动。而且柴捆一定要捆得牢,不然半路上散了就滚不到山下。而且大柴捆还要摆得好,两面一定要匀称,不然从山上往下放的时候,柴捆就会因失重卡在半山腰,那就得再去重捆。而在半山腰捆柴,更是不易,随时有可能摔下来。所以,每一次捆大捆的时候,都是弟弟亲自动手,看着小小的他,在偌大的柴捆面前转来转去,一会儿把已经垛好的柴捆打开重新摆放,一会儿又去勒绳子,每次看他勒绳子的样子,我都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他本来长得就瘦小,又一直在城市生活,真是难为他了。弟弟在放柴禾前先把绳子放在下面,把十几捆小捆的柴禾一颠一倒地放好后,把绳头从柴捆上面面甩到对面,再把绳头从那一头的活扣里掏出来,然后,爬到高高摇摇的柴垛上去,用脚把柴禾踩结实,再用手勒绳子。这样勒一会儿后,再下来,坐在雪地上,背靠一棵较粗的大树,把绳子绕到胳膊上,两只脚踏在柴捆上,使劲地拽,直到再也拽不动了,才喊我帮忙拉住绳头,他又急忙爬起来,把绳头缠紧。还要捡起一根小胳膊粗的棒子做绞棍,在已捆好的绳子上绞。看他那细细的胳膊,与他的个头和年龄都不相称的大手,我常常要掉眼泪,真恨自己不是个男生。等他把一切打点完毕,我们就合力把柴捆推下山。我可以顺来时的道眼下山,他却要跟在柴捆后面往山下跑,以便在柴捆遇到阻碍时再上去助一把力。到山下后,我们还要把柴捆打开,把小捆的柴抱到放爬犁的地方。然后再上山,再捆柴禾,再滚下来,如此往返几次,才能装满一爬犁。
装爬犁也是一个技术活儿。爬犁只有一米多宽,一米五左右长,要装上三米多宽、三米多长,两米多高的大柴捆,必须要两头搭好,摆放合理,重量相当。不然很容易翻的。还是弟弟来来回回地奔忙着,把“车”装好,才能起锚回航。回来的时候,弟弟就是驾辕的了。他抓紧爬犁的两个扶手,肩上挎着爬犁绳,俨然一个老爬犁手。
回到家,我们的绑腿和靰鞡都冻在了一起,要把脚放到火盆前缓软了,才可以脱下来。脱下来的鞋和绑腿还要快些烤干,因为第二天我们还得上山……
啊,雪国,怎么能离得开雪?我怀念你——记录着我少年时光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