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诗心:读晏少翔画记(下)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1988年)此作品内容取自唐代诗人王维的《终南别业》诗:“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美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画作表现的是诗中第三联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1988年)此作品内容取自唐代诗人王维的《终南别业》诗:“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美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画作表现的是诗中第三联的意境。这一联说诗人随意而行,走到哪里就算哪里,然而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流水的尽头,看来是无路可走了,于是就索性坐了下来,正好看那白云从山间一点点地升腾起来。
晏公以此诗句入画,整个画面构图别具匠心,充分表现了人随兴而入境,云无心而出岫的终南之韵和空寂禅心。画面的重心是山岩上长出的两棵虬枝盘旋的古松和桂树,松下是半坐在石台上的两位“林叟”,远处是耸入云霄的青山。全幅画面兼工带写,工则松针毫发毕现,写则云山碧水轻染。岩上的树根与水上的石板小桥都恰到好处地布局,而石上的绿苔和水边的苇草虽只是意笔轻点,但却生机灵动,意境幽深,引人入胜。
晏公此作品满蕴一脉禅意,在“空”、“寂”的山水画中,仿佛是一片“悟”的化境。行至、坐看、水穷、云起,水穷处有泉源汩汩,云起时有雾雨簌簌……这是一个在无声中颤动、寂静中回旋的“万象群动”的世界。空到极处,行而不见水流,只有人心境中的意念;静到极处,那山中的白云不知从何处飘来,又不知飘向何处,林稍、岩隙、人衣,这是画出来的禅意。画家似乎忘记了一切,他倘佯在“渊默无声”的想像里,沉醉在“洪钟未击”的瞬间观照中,将生命溶入了刹那终古、一滴万川,有限与永恒为一的境界里。这种画中的禅意在晏公的作品中屡有表现,而每每都达到了“意”与“境”浑然一体的程度。
王维这两句诗向来是诗画结合最好的典范,后人评王维“诗中有画”多举此为例,《宣和画谱》曾说“以其句法,皆所画也”。意为这两句诗是最能入画的,但如何入画,却是各有千秋,全凭画家本人的诗学悟性与艺术修养。晏公对此二句诗不仅体会入微,且极其偏爱,第二年,他又以此作《王维诗意》,但此幅画面却极为简约,只有两棵古松占据几乎整个画面,古松下依然是两位“林叟”,抬头向远处眺望。但远处画面上什么也没有,只是苍茫一片。但给人的感觉是什么都有,远山、云海、瀑布、泉源,一切都在那没有颜色的苍茫中,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
近人俞陛云先生在《诗境浅说》中评价此二句曰:“行至水穷,若已到尽头,而又看云起,见妙境之无穷。可悟处世事变之无穷,求学之义理亦无穷。此二句有一片化机之妙。”行到水穷处,不见穷,不见水,只闻一片幽香,冷冷在目,在耳,在衣。行到水穷处,是一种境界,此种境界与化机在晏公的作品中即可寻到。
听琴图(1989年)
晏公曾不止一次对我谈起过王实甫的《西厢记》,对这部剧作的艺术成就倍加称颂,并从一个画家的角度,对剧中许多场景有独到的艺术理解。莺莺听琴,是《西厢记》中最主要的一段场景,也是晏公着意创作的一个题材。
对于这一题材,就我所见,晏公前后共创作了三幅。一幅是竹林边莺莺执扇立于窗下,透过圆形窗口,可见张生正在埋头抚琴。画面丰富多彩,月色融融,竹影拂窗,红衣的莺莺与蓝衣的张生,各自都进入了一种痴迷的境界。另一幅是梧桐树下、假山石畔,粉裙红衣的莺莺独自一人执扇掩面凝神而听,其神态认真而投入,仿佛天地间存在的只有那画面之外的琴声。第三幅是画面省略了所有的背景甚至背景颜色,只有莺莺一人执扇遮面而听。这一幅莺莺的衣饰也发生了变化,是红衣绿裙蓝披肩,头绾高髻。
从这三幅莺莺听琴作品的变化,我们可以明显地感到画家在创作过程中的艺术思考与审美追求。第一幅,过于写实,第二幅在写实与想象之间,第三幅则将笔墨完全放在“听”这一主题上,以形态写声音,运用通感的修辞手法,给人以充分的想像空间。只见莺莺敛目凝眉,抿唇倾耳,让人感到似有琴声飘缈而来,不能不与她一起屏声静气听那琴声:“其声壮,似铁骑刀枪冗冗;其声幽,似落花流水溶溶;其声高,似风清月朗鹤唳空;其声低,似听儿女语,小窗中,喁喁。”这第三幅虽然淡去了所有的背景,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通过画面,我们似乎听到了莺莺的一脉心音:“他那里思不穷,我这里意已通,娇鸾雏凤失雌雄;他曲未终,我意转浓,争奈伯劳飞燕各西东:尽在不言中。”
晏公所画仕女,一向都是人们想象中的淑女,端丽大方,没有妖气和媚骨,大都如《听琴》中的莺莺,画得红妆绿鬓,曲眉丰颊,既有少女的羞涩,又具淑女的情韵,旖旎而不浓艳,轻倩而不轻佻,极具古典之美,《听琴》所作,最是代表。
触袖野花多自舞(1989年)
江南春晴,高士白袍,蓝纱笼冠,抚胸闲吟;一童抱琴相随,似是寻胜觅句,又似赴约访友。远处,山滴翠微;近处,一树山花开得烂漫。这就是晏公《触袖野花多自舞》的画面语言。
晏公此作颇有宋画风范,记得宋人画上也有这两句诗:“触袖野花多自舞,避人幽鸟不成啼。”晏公的作品多有宋元笔意,在兼工带写中不经意地露出一种极度幽雅而纤细的文化气息。寻幽访胜、别墅山林往往是他“心隐”的居所。因此,他的创作自然变成个人性灵的延伸,而画中的世界与事物则充满了感性的回响。
从这幅作品中我们依稀能见到马远的《山径春行图》的影子,画中高土与童仆踽踽于溪畔,入目虽是平常景物,观照所得却是花也自舞,鸟也幽情,颇有意趣。
箜篌仕女(1990年)
箜篌最早见于中国汉代,分竖箜篌和卧箜篌两种。在古乐府诗《孔雀东南飞》里,写刘兰芝“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她是个十五岁就能弹箜篌的少女。古代的箜篌是怎样弹的,晏公的《箜篌仕女》可以给我们形象的解说。
晏公《箜篌女》画一娴静的仕女坐于梧桐树下,聚精会神地弹着竖箜篌。其女端庄典雅,云鬓高髻,自然地坐于石阶,纤手抚弦,眉目传情,通过她手与弦的接触,让人仿佛听到了箜篌的奇妙之音,更让人想起了唐代诗人李贺著名的《李凭箜篌引》诗:“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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