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情人
作者:鄂被时间:2024-11-12 03:48:44热度:0
导读:我听到天空落下巨大的尘埃,无时不在的孤独和虚无,时间蓝色的灰烬从那遥远而独特的石头上开出粉色的花朵,而不曾抵达的经历早已在抵达之前,像少女的视线在我身上短暂逗留过。事实上,我梦见过我是这样生长的:用宇
我听到天空落下巨大的尘埃,无时不在的孤独和虚无,时间蓝色的灰烬从那遥远而独特的石头上开出粉色的花朵,而不曾抵达的经历早已在抵达之前,像少女的视线在我身上短暂逗留过。事实上,我梦见过我是这样生长的:用宇宙最小的思想,孤独神秘的手掌,以及神奇而无所不在的大气的呼吸。河流在时间之外呼啸,而我行走其间,以流浪者的姿态高举着光明的火焰,以天空的陆地行走人性文明的壮丽,以妓女肮脏的洞穴作为意志的集中营:但它们从来不会被屠杀,直至所有的牲畜被一双循规蹈矩的蹄子熄灭。一阵风起是另一阵风拐弯所带来的必然,桑林只是田野的金边,作物却以主宰的身份寄居在乡村父老的中心。谁也无法说我们不需要文字载录内心的空莽,但事实上,对于物质的偏见,早已使得那里大多数的眼睛被这种需要付出百倍艰辛的理念刺瞎,并且洋洋自得,不以盲人自持。我看到我们的同类在自己的居所蛮干,甚至准备对那里的森林发起战争,向肃穆的天空与庄严的河流挑衅,那经由当事人触摸即被融化的怜悯,一旦染上萧条的恶习,他们又立刻表现出独到的孤独的天赋,另一种油菜花般淫荡的玻璃。
东北的情人,你还在他人的梦中婆娑,生长,我看到你投递到月亮之中的曼妙身型,洁白而无辜得像你的大地,我们相遇的地点,死亡却完全否定那样的寓言:我们的生长地,不是光的中心,而是幽暗。光的锯条在我们的身上像这些刚刚诞生的字体,又很快被风干,因此得到世界本质的启示:腐烂。万物的魔方:那些覆盖地表的物质不被记住,是因为它们本身的善忘。“树林中心有一个暗处,被一块长满青苔的扁平孤石标记在中心的小小空旷地。孤石上放着一片涂绘过的羽毛,即使在风吹动时,它也绝不移动。即使在无风吹动时,四周的树枝也悲哀地吱嘎作响。附近的小溪以一种有别于其他溪流而引起恐怖声音流动:一曲悲伤的哀歌,一种低声怨诉,一种不停的柔和呻吟。此处的黑暗从土壤中慢慢渗出,从树中渗出。即使在太阳照耀于别处时,它也经久不变而完整。此处上面,太阳永远是黑色的。有时我不可抗拒地违反自己的意志被拖到这个暗处。每一次,当我离开时,我都被改变了”(摘自布洛克寓言《暗处》)——请原谅,我不能对你命名,在我们还未和彼此相遇之前,在落日还没有抵达新的地平线的瞬间,作为海,我为你踊跃,作为天空,我必然为你选择苍茫,我们在茫茫人海中对视恍若无人,鸟儿巨大的羽毛在我们原始的周围密集地落下伤痕,你说我们不曾飞翔,你说我们不曾彼此看见。
在光的切面眺望东北,那粗犷深邃的大地还有许多幽默的精灵,他们是时间开出的花朵,更是浓缩的社会之音。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惟独惊奇我对于东北姑娘有莫名好感的天性究竟从何而来,你从何而来,我踏着整齐地正步向和你一样是虚拟的那个天堂进发,而路上人满为患,我只好趴在火车的头顶说:我来了。左手提着未来,右手拉着幸福,肩膀扛着义务,脚下踩着邪恶,我对那里的天空和姑娘们说:我来了,我要选你们当中的某个作我的情人,而不是爱侣,因为情字远比爱更深邃更轻盈,这是属于青春的注释。“等我回过身来怀念秋天,秋天/远了,枫林深处,飞叶/像悲伤的红颜/水上燕子,这些飞翔的花/被冷雨浇灭/只有滔滔长河不停地奔流/又一个秋天过去了/大河两岸,昨夜有霜/仿佛干裂的冬天不够疼痛/仿佛空中的盐粒,要在入冬以后/腌着土地这副老骨头/沉默的乡村/只有滔滔长河不停地奔流/只有灰黄的稻垛/在飘雪中,遥望更远更暗的草色”(江一郎《怀念》),大象无形,我听到时间的车轮正在体内轰鸣,每秒钟这种嘶哑的歌唱都没有谁来静止或阻拦:等待。慢慢地呼吸慢下来,干涸的肉体不在对尘世的任何环境具备攻击性,在遥远而迫近的感念中我只是一味地苍老着,这首先是时间的变化,身体跟随着这种变化,而思想破碎驳杂如旧。
“再也没有什么与我心心相印/得到的也正如失去,/原始的色彩已经注定,/我才不想提起它来渲染我的悲悯/谁在月亮的宫殿留下文字,/留下尘世依稀的悲悼/空碗泛起波纹,谁能求证得出/永恒瞬间的僵硬/浩荡荡的风吹着你们远去/吹着你们,把世纪的枝头坠弯/收留我们的土壤,所谓的出生地/在废墟的图腾里彻底消逝,群山之上,羊群退进石头/羊群被锁进石头的阴影/我看见我们一起远去,/荒凉的天空,再也没有什么/与我心心相印。(引自拙作《盲风系列第一百二十九首》)”不止一次,我在自己的花园里表达了自己的绝望——阿多尼斯说“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我听那声音之外的声音,我看那风景之外的风景,成为时间的泥土,往事在风中悄然而逝,那无形的阶梯有着自然与人伦的厚度,再也无法完成,离开那里我就自行从桎梏的怀抱中迷失,寻找自我再变回自我。
东北,祖国高昂的头,极致的情人,感觉的政治。躺在床上,我要求粗犷的梦,木乃伊的梦,我回到心脏的循环的梦,我找见新生面孔者的舞台,我挥动长发少年时代的球场。“雨再次把它那冷冰冰的灰色面纱铺展在我的风景上,用怪物般的滴落声注满我的耳朵。这是我从这个覆盖着细薄落水的蛛网之罩的小镇给你的最后音讯。明天我将穿过它飞出去,飞翔在汹涌的海洋上面,那里,浩瀚的深度和广阔的区域将犹如一堵颠倒的巨墙。我将站在对岸的岛上回顾你伫立之处,一支拖着你头发的红色火焰的高大火炬在远方的黑暗中燃烧。当风自西边吹来时,你的嗓音会微弱地传向我;我的嗓音也会在从东边回吹的风上传向你。游魂,在介入的雾霭中融化,我们将用那飞越大洋的话语交谈,黑白的岛屿凭借其固有的本能还乡。这是我从这个浮在海洋边缘、其系泊处尽可能远离你、被水冲击的城市给你的最后音讯。”——东北情人,献给我尚未谋面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