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曾爱过你
作者:同奬时间:2024-11-27 12:26:42热度:0
导读:青菀未曾想过再遇见他是这一天,学校八十周年校庆,她在君武楼看摄影书画展,荷塘晨韵、紫荆临水、榕树古藤,风吹幽篁……室外嘈杂声声,百日草一盆盆整齐的排列成心型,年轻的女子,白发的教授,肚腩微挺的成功人士
青菀未曾想过再遇见他是这一天,学校八十周年校庆,她在君武楼看摄影书画展,荷塘晨韵、紫荆临水、榕树古藤,风吹幽篁……室外嘈杂声声,百日草一盆盆整齐的排列成心型,年轻的女子,白发的教授,肚腩微挺的成功人士,亦有穿着工装的土建人员,热热闹闹的合影留念,“你是我们班最小的,这会儿孩子都读初中了?”,“哎呀呀,当年你多苗条啊,这会儿将军肚都出息成这样了,呵呵,成功人士,成功人士啊……”,她泯然一笑,移步至书画展厅看《凤穿牡丹》,十一月的亚热带城市,阳光斜斜折入,又经明亮的地板把光线投向四壁。室内舒和安静,旁有老者挥毫泼墨,工作人员仔细的将作品移至相邻桌子晾干,这样的清寂让她有一丝恍惚,却又浅浅欢愉。
“青菀”?她缓缓回头。
书画厅光线薄淡,凉风自走廊灌入,悬在壁上的书画细微掀起又落下,梁筝微笑着向她走来,她突然觉得有些欢喜,有些落寞,胸腔五味杂陈,又归于平静。
“没想到会遇见你,一切还好吗?”许久不见的朋友总是这样,好与不好,岂是短短的一个词组可以表达?这么多年,她在时光里修成坚执而庞大的内心,她轻声微笑,很好,一切都好。
午后阳光刺眼,她穿着碎花棉裙走在蝶山路,路旁紫荆花恣意婆娑,走在其间,叶片沙沙作响,那样的光景让她错误的以为还是做梦的年纪,还有很多光阴,用来想念或是等待一个人。
她在亚热带的城市午后,凝神回望,岁月按着既定的纹路运行。“露中夕颜抑首笑,当初邂逅皆应缘。”她想起初相见,想起戊子年岁尾,想起乙丑年雨水,这么多年兀自成长,浩瀚却隐忍的爱过一个人,她曾以为记忆纠缠深刻,历久弥新,直至再见他的这一刻她才明白,年轻的生命里或许都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哪怕疼痛,哪怕浅薄,唯有经历才能够安然接受其后的平淡岁月。
一
戊子年岁尾,梁筝从网上发来照片,阳光充沛的海南,椰影袅袅、烟树晴岚,他在东山八景之一的仙舟系缆前眼睛微闭,眉宇疏淡,安宁的象一个孩子,她对着屏幕发呆,一颗心兜兜转转。
有多久不曾相见?
她不知道过往时光会不会淹没梁筝哥哥对她最初的记忆,倘使记得,他记住的是自己的哪一面?《诗经》里这样形容男女初相遇:“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她在心里默默念叨:“梁筝,如果所有的记忆都被格式化,我在青瓷之夜与你初相见,会不会有相似的情怀一样的爱恋?”入夜后的南方城市,淡然而寒凉,租住的居民巷子口有烧烤摊,烟熏火燎旁零散的摆着几张桌子,总有食客三三两两搭伴而至,猜拳声一浪高过一浪,偶有争吵传来,面红耳赤的一伙人几分钟之前还是把酒言欢,一转眼便似情义俱断,有时候她想,即便这样亦没有什么不好,生存逼仄,快意恩仇,一分钟前称兄道弟,一分钟后怒目相向,一切始于冲动但又忠于情感,都是源自内心的诉求。倘使她不纠结至此,梁筝之于她还会不会如此心心念念?
七年光阴,最初微不足道的印迹经过发酵酝酿,如同一坛醇厚的酒,她纵容自己沉湎其间,不愿醒来或忘记。很多个清晨,她睁开眼睛第一个想到的人总是他,她扯着被角安适的躺在床上,怀了一种遥思与想象的敬仰。她想起梁筝喊她名字时风骨清宁的样子;想起他当年遒劲苍凉的字迹;想起自己从城市西郊一路辗转去看她,路旁的棕榈与芭蕉翠绿葳蕤,年华皎静的她穿着白色帆布鞋,待公车开过来,她欢快的跳上车,心间刹那满溢柔情。
很长一段时间,她在每一个清晨温习着类似的记忆,宛如初生婴儿看到的第一眸日光,初时刺痛双眼,有泪水斑驳而下,但继而安详适应。她学会了平静的想念一个人,淡淡忧伤,淡淡欢喜。那些日子,她惯用食指在掌心画着他的名字,她以为就这样静静地、悄悄地想念,总有一天记忆会风化老去,年轮会一点点啃噬她的爱恋,她17岁起的倾慕与成年后的单恋最终平静地褪为深白色。可后来的某个黄昏,她在榕江路一家西饼屋听到《烟花烫》,掌心顿时纠结疼痛,含在嘴里的蜜豆蛋糕如同白蜡般乏味。那是陈淑芬在张国荣周年忌含泪填写的歌词“是谁那么慌,剪破四月的时光,飞鸟和别姬都碎在镜子里;谁刻过你的手掌,宠爱画得那么长那么长那么长……”是的,她一次次在晨光熹微里写着他的名字,可谁曾知晓她最期待是他把宠爱刻在她的手掌?
她是爱过他的,不只是想念,不只是欢喜,成年人都会明白爱和想念始终在一起,无可依傍的爱才会悲伤的蜕变为想念。
二
乙丑年雨水,她蜷缩在床上读《秋灯琐忆》:“秋芙以金盆捣戎葵叶汁,杂于云母之粉,用纸拖染,其色蔚绿,虽澄心之制,无以过之。”旧时记忆因了这样的文字汹涌袭来。
17岁炎夏,满院斜阳晚照,她采来蜀葵,加白矾捣碎,取宣纸点点晕染,她小心的用镇纸压平,想着梁筝哥哥收到信时,还可以留存淡淡馨香。那一年的青菀穿素白的棉布裙子,她跪在榆木方桌前,满心欢喜如潮,旧庭院的墙角,百日草已探出柔弱的花骨朵,宛如少女初盟的心事。夏日的长风,悠悠地从院子旁的芦苇林吹过来,她盯着榆木桌的美丽花纹,突然有一些惘然。
晾晒后的纸笺皱巴巴的像揉碎的时光,她在晚风初静的时刻,陡然生出沮丧。她原以为,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婉转墨迹,低吟浅唱,像诗词里的美好,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她想告诉梁筝哥哥,暑假开学后,便要读高三了,想报考南方的大学;她想说,奶奶老了,开始糊涂,某天居然拉着她的手,喊出姑姑的名字;她想说,当年种在院子里的葡萄已经结了一串串硬涩的果实,许是暑假结束之前便可以成熟了;她细细碎碎的在心底盘算,她想写梁筝哥哥,青菀很想你,但突然羞涩难当,她把脚放在奶奶浇花用的蓄水池里,阵阵凉沁袭来。她低下头静默的看着池水中稚气未脱的容颜,杨树叶片在风中沙沙的响起来。
那年暑假后,她蓄长了头发。
开始像所有勤奋上进的学生一样,往返于教室宿舍和食堂之间,她悄悄的对自己说,青菀,你要努力,考到梁筝哥哥的母校去。她甚至偷偷的想,报到之后去看他,从城市西郊乘公车辗转到他的单位,待看见他下班走出时,突然从绿化带旁的灌木丛后跳出来,梁筝哥哥,好久不见。
记忆扑腾,她合上书,起身下床倒白开水,心脏缓慢滞塞的疼痛。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