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在盛开

印象中，儿时的人们并不太喜爱“本地油菜”花。油菜长得既没有现在的高，叶片也没有今天的大而挺拔。看到她们零星散布、孤单单地长在田埂、河坡、路旁、房屋四周，花小而瘦，色淡而不起眼，零零落落，也没什么感觉。只听大人们常唱首湖北民歌——《油菜开花黄》。曲调悦耳动听，歌词亲切感人，但歌词好像不是赞美油菜花的。不知从何时起，人们渐渐地喜爱上了油菜花，尤其是城里的人们来到田野，走进金黄灿灿的油菜花，疲倦的心，也一定会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今年的春天，似乎比人们预料的迟而短暂，像少女般的羞羞答答，住在城里好像感觉不到春天的气息。喜欢垂钓的我，骑车来到工作过的地方，缓行在小渠沟埂上，纯黄的油菜花早已开满田野，微风中弥漫着醉人的清香，空气湿润润的，悦耳动听的鸟鸣不时从远处传来，车似乎在画中行走。天蓝，云洁，草绿，花红。只有来到乡下，来到曾经工作过的村庄，才能感觉春天如此诱人。
我减速停下车，步入邻沟的油菜田，抚摸油菜花，被她浩瀚广博的美而震撼。尽管我对油菜花是那样的熟悉，然而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放眼扫视田野，铺天盖地的金黄扑入眼帘，看惯了城市灰墙黑路的眼睛，似乎一下子还难以适应这么浓烈、明艳的色彩，不由得有点目眩。
任何一种单朵的花都比单朵的油菜花好看得多，单朵的油菜花细小而不起眼。但是，油菜花朵朵成簇，簇簇成枝，枝枝花开，枝枝相邻，汇成一片油菜花的海洋，所展现出来的浩浩荡荡的生气、汪洋恣肆的活力，蓬蓬勃勃的美，让人震撼。
我站在这片油菜花前，激动。触摸着油菜花，不仅赞赏她装点了监利水乡的田野，成为金黄色的海洋，由此更让我想到了因她的得势，也给人们生活带来了油腻腻的滋味，不禁感叹万千。
我对花是缺乏鉴赏力的。什么花呀，草呀，知之甚少，尤其是看不出一朵朵既普通，又平常的油菜花有什么特别之处。年轻时，只知道她是一种产量极低的油料作物，还不只一次埋怨过她为什么总是那样小巧玲珑，对人类贡献太少。
记得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正逢“以粮为纲”的时代。奉县委之命来到主产水稻的这里，蹲“农业学大寨”的点。也是阳春的三月，田野里开遍了红、兰花，偶见几朵细小的油菜花夹杂其中，并没引我注意她的存在。进村见到乡亲们张张微笑的脸庞，就像油菜花一样黄，色泽无光，身子也像田里的油菜花那样瘦。乡亲们听说县里来了干部，都热情好客地把最好的房子腾给我们住，并安排最富裕的十户人家给我们轮流烧火做饭，每户吃三天，一个月轮一次。
时间久了，得知乡亲们虽比我老家队里分配的粮食充足，工分价也高三倍，但食用油却是他们稀罕之物。一天，我开完会回到吃饭的周大娘家，见周大娘正在厨房为我们烧火做饭，我有心帮她做点什么。来到灶前，无意中见到周大娘正往冒烟的锅里滴了两滴黑乎乎的油。我猜想，大概是棉油吧！正想着，又见她用刷把沿锅四周刷了刷，随手倒些酱油，只听锅里焌焌地响过不停，一股烧煳了气味扑鼻而来。周大娘见我突然闯进厨房，微笑的脸上也难掩饰她当时的尴尬。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湖区人民炒菜时的一幕。我皱了皱眉头，像一块石头沉沉的压在我这个农技人的心头，至今难以忘怀。
从那时候起，监利的农业人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引进油菜新品种，推广先进技术，致使移栽面积不足十万亩的水乡，逐渐种植到百万亩。如今，就连纯水稻产区的“水袋子”地也早已种上了油菜。从此，每到阳春的三月，境内的油菜花竟相开放。从巍巍长江堤下开到东荆河畔，从洪湖西岸开到一望无边的江滩，从房屋四周，开到田野深处，素有鱼米之乡的监利，处处又添黄色的新景观。放眼望去，田野里、道两旁、洲滩上……。随处见到的尽是大片的油菜花。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在春风里昂首怒放，盈盈招手，展示其炫惑的风姿，飘溢着清新宜人的花香，又仿佛不单是花香，倒似闻到了榨油厂飘来的油脂芬芳，煞是喜人。短短的二十年间，监利一跃成为全省乃至全国名副其实的油菜生产大县。城里人食用油早已不用凭票供应了，乡里人也因油菜花开到哪里，食用油流到哪里，早已食用无忧。
垂钓的路上，天近黄昏，我仍不肯马上回家，和钓友们尽情地徜徉在花丛中，缕缕花香传至鼻端，清新宜人。身前身后，萦绕着追逐飞舞的蜂蝶，沟上沟下，尽是一片金黄。绿叶上像新婚少男少女肩上飘撒的碎宵，极具诗意。
许多年了，我已经没有这般静静地凝目油菜花了。眼前盛开的油菜花，正像博友苤莒描写和感叹的那样：“一株株亮着黄光，一朵挨着一朵的笑着。视线中只觉得满眼的黄，是那样的奔放和豪爽。大片大片的黄色花朵开得毫无遮拦，热烈而张扬，黄花掩盖着小小的绿叶，叶少枝繁，虬须互绕，姿丰势旺，朵朵黄花簇拥着翠茎，缘下盘上，渐次绽开。一时间，我有点发呆，仿佛进入了一种似梦非梦的情境之中。我在想，这如此金黄的油菜花，还有这温暖醉人的阳光，应该和传说中的天堂一样吧。”
其实，鱼米之乡的监利，也如油菜花一样，无论沧桑还是巨变，都有绽放美丽的时刻。站在这片油菜花前，感觉这里人们的生话就是一株奋力盛开的油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