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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那是一个微凉的初秋早晨,我对水边正洗濯菜叶的姐姐说:“姐,昨晚上梦到我们家以前的那栋老屋了,梦见我们姐俩爬在那棵冬桃树上摘冬桃……”姐姐听了,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的光亮晶晶的:“是吗?你又梦到了吗?我

那是一个微凉的初秋早晨,我对水边正洗濯菜叶的姐姐说:“姐,昨晚上梦到我们家以前的那栋老屋了,梦见我们姐俩爬在那棵冬桃树上摘冬桃……”
姐姐听了,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的光亮晶晶的:“是吗?你又梦到了吗?我也常常梦见我们以前的那个家,那栋木房子,梦见里面的东西还摆在它们原来的地儿,倒是我们现在的新房子,我一次都没梦见过。”
我攀着客厅大门外半人多高的水泥围墙,看着围墙下沙石裸露的马路和路旁枝叶稀疏的矮小桃树和桂树,心中是一片寂寞的微凉,仿佛秋夜里的凉意渗透了昨夜的梦境,梦醒之后,那丝丝缕缕的寒凉仍缠绕在心间,久久不曾弥散,不由怅然。以前的老屋,虽非满庭芝兰,那也是前有柿梨大树,后有凤仙梦娇,哪里是眼下这好几年了都似水土不服、委顿萧条的桃树、桂树呢?
老屋是我一出生便居住的地方,一直到2004年全家搬离,我在老屋里生活了整整十六年,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都是在老屋里度过的,那里沉淀着我人生中最纯真快乐、质朴无华的记忆,积蓄着我十六年生命中对“家”的全部依恋和最初的思考,承载着青葱岁月里的故土乡情和延宕不绝的丝丝温馨……
老屋是木房子,是两个厨房,几间卧室、仓库、杂物房和家禽牲畜的圈舍组成的木房子的集合,坐落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落里,前后左右有四户人家,形成群山环抱的谷地地形,但地势是开阔的,站在屋前的空地上,一眼望去,群山以依恋而又节制、亲近而不逼仄的姿态耸立在不远处,那是一片片的竹林和薪火林。
老屋前后左右皆有农田、菜园、沟渠、道路围绕,疏密得当,错落有致,每一个菜园都有田间小路与之相通,每一垄翠绿欲滴的菜畦都有小径为之探路,每一片农田四周皆有沟渠为之灌溉,每一条道路旁的树林都有飞鸟于此栖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和谐,那么自然,仿佛它们生来如此,彼此相依相偎,相守相伴,而非人类后天的耕耘与设计,老屋身处这样一片和谐天然的景致中,默默无语,静谧安然。
春去冬来,无论阴晴雨雪,严寒酷暑,老屋以它坚固、紧致、通风的木质结构,为我们遮风挡雨,为我们盛阴纳凉,给予我们冬暖夏凉的舒适与惬意。
每一天清晨,我们一家人在大公鸡嘹亮的歌声中醒来,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我把“咯咯”地叫得欢快、争相挤压门板的鸡鸭放出宿舍,给它们喂完食后,任它们在老屋前的空地上你追我赶,你歌我唱,尽情撒欢。欢畅够了,鸭们纷纷笨向田野和草地,鸡们则三三两两去林子里觅食,狗儿会调皮的去招惹带着一群小鸡的母鸡,和羽毛贲张、怒叫疾走的母鸡闹斗一番,牛儿在牛舍里“哞哞”地叫唤,津津有味地嚼着爷爷从田野里刚割回来的还滴着水珠儿的鲜嫩青草,只有猪舍里的猪儿,仍趴在窝里,贪婪地继续昨夜的美梦……奶奶和妈妈在厨房里准备一家人的早餐,缕缕炊烟从屋顶上袅袅升起,像老屋一夜之后醒来的呼吸,老屋就是这样,和我们一家人,开始了新的一天……
多少个晨光熹微的早上,我踩着田间小路,路边青草上密密的晨露沾湿了我的裤腿儿,我一路哼着歌儿去菜园子里采摘新鲜的菜花、豆角和各种瓜菜;多少个丰收的金秋里,我们摘下老屋前柿子树、梨子树上密实硕大的柿子梨子,慰劳家人农忙之余的疲累,滋润家人燥热的脾胃;多少个百花齐放的春天,我们采摘下满院子的凤仙花、梦娇花,拿来戴在头上过家家;多少个放学的午后,和小伙伴们跳着叫着在水沟里捉螃蟹,在农田里挖泥鳅,在林子里掘嫩笋……
我们并不走远,就在老屋的四周,目力所及之处,老屋总能纳入我们的眼帘,仿佛那是我们行动的坐标,一切以还能看到老屋为限,只要看到老屋外面妈妈晾着的衣服,奶奶晒着的菜籽,我们就感到无比踏实与温暖,仿佛觉得老屋在等着我们回去,回去带给它我们的收获,哪怕再晚再黑,只要能看到老屋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我们的心中就无比透亮与安心,因为我们知道,哪怕阳光不等我们,老屋也会等着我们回去,等着我们回去和它絮叨今天的零零碎碎、枝枝叶叶……
老屋就是这样,凝聚了我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聆听了我们内心渴盼一个避风港、安乐窝的心声,同时也给予了我们这样一个地方,一个让身体和心灵都得到憩息的地方……
老屋也并非一成不变的标本,老屋也有表情和色彩。
它的心情随着我们的变化而变化,在家人遇事不顺,沉闷不言的时候,老屋也变得格外沉默,瓦楞、房梁和窗户都黑黢黢的一片,仿若此时屋主人的心境一般;在家人遇逢喜事,一片欢声笑语的时候,笑声回荡在老屋的每一个角落,老屋也就一片窗明几净、蓬荜生辉的光彩了。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一家人集体出动,搬出石磨磨豆腐,抬出舂臼打糍粑,扫烟囱、抹黑灰,清积物,贴春联、挂年画,忙得热火朝天,老屋也不禁感染了我们的快乐,感受到了春节的气氛,它乐于接受屋主人涤荡它一年来的风尘,装饰它的肌肤,爽健它的骨骼,就好像接受屋主人嘉奖它一年来庇护全家的劳苦功高和赤胆忠诚……
于是一天又一天地,我在老屋的庇护下长大了,老屋也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风刀霜剑中增添了几多沧桑几多愁。那微有裂痕的木板和渐呈老态的房梁门柱无一不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可是老屋依然笔直地挺拔着,没有丝毫倾圮颓然的迹象,仿若天生即生于斯,存于斯,会永远岿然不动、屹立不倒,在老屋生活的十六年中,我一直如此坚信着。
可是,时间一晃就到了2004年的春天,老屋后面的那座大山被发掘出矿产,引发了大规模的机械开采,也带来了大量矿渣无处堆积的问题。老屋的厄运由此开始,开采方开出条件,矿山下的四户人家搬离此地,可获得丰厚的拆迁补助,那个时候,我是多么舍不得我的老屋啊!我生活了十六年的老屋……
可是,在巨大的情势压力下,搬家已是唯一的选择,我眼睁睁地看着老屋的瓦片被揭得一片不剩,房梁房柱被推倒,木板墙被拆卸,地基被挖掘……那时候我仿佛听到了老屋被拆筋卸骨的痛苦的呻吟和泣诉,那一刻,我心痛得无以复加,热泪盈眶,心中似乎明白了,那以前在我心中会永远岿然不动、屹立不倒的老屋,它倒了,永远的倒了……
2006年,新居落成,亲朋好友皆来我家恭贺乔迁之喜,赞美我家三层小楼的气派和美观。我看着新家那崭新的紫色琉璃瓦和裎亮裎亮的瓷砖砌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