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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这天在家无事,搬出一大摞像册,翻看着一张张略显发黄的照片,如同又回到了一个个生活的驿站,思绪飘得很远、很远。不尽兴,又打开电脑,调出用数码相机拍后复制在电脑里的数不清的照片,一一浏览着,忽然生平中照得
这天在家无事,搬出一大摞像册,翻看着一张张略显发黄的照片,如同又回到了一个个生活的驿站,思绪飘得很远、很远。不尽兴,又打开电脑,调出用数码相机拍后复制在电脑里的数不清的照片,一一浏览着,忽然生平中照得第一张照片分明地呈现在了眼前。

十二岁那年,我已经在读小学四年级了。清明节到了,村里在大队部前的空阔场地上又扎起了大秋千,它到底有多高多大,我说不准,只知道需将自己的小脑袋仰得与后背成九十度角才能看到它的横梁。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聚拢来,争先恐后地在那大秋千上使劲地荡着。有几个能干的居然荡得高出横梁,博得了人们阵阵的叫好声。我实在想像不出,他们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时值春天,正是断粮缺顿的季节,榆叶、榆钱、水草掺上少量的玉米面拍成的大菜团子,能释放出多大的力量呢?人们或许是在凭借脚下的大秋千,忘情地发泄心中的忧郁和苦难吧,也或许想借这大秋千荡来美好与幸福吧,我无从知道。只晓得那时这便是整村人一年里最热闹的时节了。

而这一年的清明节,村里来了个照相的,那人刚站稳脚跟,就拿出一个大镜框,里面镶嵌着许多照片,围看荡秋千的人们马上聚拢过来,欣赏着,评论着,说笑着。那人又从他的大木匣子里取出许多东西,忙碌片刻,做成了个三角支架,支架顶上有个圆圆的厚厚的镜子,上面还蒙了块布,黑红两面的,黑面朝外,红面朝里,一根长长的管子接着一个圆圆的气囊,人们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一会儿那人将两个穿着较整齐的孩子拉了过去,鼓励他们坐在支架不远处的凳子上,说给他们照一张比镜框里的还好看的像片。安排他们坐好后,那人钻进黑布中,也不知干了些什么,又钻出来,对着两个孩子挥着手,让他们看着他的手,叮嘱:“不要动,笑笑。”又说:“好!”另一只手赶紧将那气囊使劲一捏,道:“行了,起来吧。”两个孩子欢笑着蹦起来。

照相的又鼓动了一番,不少的人就开始心动了,有几家条件好的人已经照了。我看着他们在那神秘的支架前晃来动去的,心中便不安起来。回家将忙着纺线的母亲从矮凳上拽起拉了来,极力地撺掇着纠缠着母亲也照一张全家相,母亲看看拗不过我,便开口问了价,回答是:“两角五分一张”。两角五分!天大的数字啊,那可是一家人好几个月的油盐钱哪。母亲叹口气,摇摇头,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便知道我的理想落空了,我无法管住自己的眼泪,竟当着这么多人大声地哭起来,天知道我有多大的委屈呀。邻居的大娘走过来,扶着我的小肩膀,给我擦着泪说:“好孩子,别哭了,等一会跟着大娘照,啊。”就这样,我随着大娘一家人也站在了那神秘的镜头前。

几天后,照相的人就送来了照片,得信后,我蹦跳着去看,干干瘦瘦的我站在大娘一家人的旁边,紧紧扎起的小辫努力地上翘着,上身一件略显窄小的单褂,下身仍穿着大裆的棉裤,看上去是那样的不协调,脸上还挂着残存的泪痕。大娘他们笑,我也笑着,不过和他们的笑似有不同之处。那时我说不清其中的意思,现在想来,也许是酸楚与可怜吧。回家后,我跟娘说看到自己的照片了,娘背过脸去,没回答我一个字,却把一个拾起衣袖擦眼角的背影定格在我的脑海中。当时虽然少不更事,我也仍是不敢正视母亲的泪眼。

十二岁清明节照的那张照片,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张,尽管它只是镶在大娘家的镜框中,我家没有,也不可能有,但它的底片却永远地清晰地保存在我记忆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