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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冲不淡的哀怨,抹不去的伤痕我很荣幸,获得了朱帆老先生的赠书《两乡楼诗词存稿》,真正的线装书,古色古香,使我蓬荜生辉。先生是著前无作者自我介绍,后无“跋”,而《诗序》只是两绝句,极略。我只知道先生是广东
冲不淡的哀怨,抹不去的伤痕

我很荣幸,获得了朱帆老先生的赠书《两乡楼诗词存稿》,真正的线装书,古色古香,使我蓬荜生辉。
先生是著前无作者自我介绍,后无“跋”,而《诗序》只是两绝句,极略。我只知道先生是广东省教育学院教授,然读其著,如晤先生,如聆謦欬,受益匪浅。
先生的是著起自1946年,时20岁,止于丁亥年(2007年),时81岁。然而,1949年以前之作仅3首,直到文革结束才又有诗词。以先生青年时代之诗才,这其间的三十多年不可能未有诗作,个中玄奥,虽无一字说明,然读其《存稿》,可明一二。我读先生诗词,感受最强的是先生的心情沉郁。先生似乎有冲不淡的哀怨,抹不去的伤痕,诚如《诗序》之说“歌哭出衷肠”。
在文革已结束几年之后,先生有幸游汩罗屈子祠,赡灵均,思古今,不禁悲从中来,慨然曰:“劫后伤痕尚未消……挥毫犹写忧时赋。”年届五十时,先生感慨“半百浮生,此身虽在总堪惊”(《临江仙?五十初度》),文革魔影,犹笼心头;其后,先生游韩愈祠,“垂髫执卷仰文宗,祠宇今看浩劫空……起衰济溺翻成罪,杀士燔书反是功。”(《瞻韩文公祠》);一代文宗,当时遭遇不幸,千多年后,又遭毁烧,以致祠虽犹存,而内空矣。文革之灾,祸及古人,寰宇绝无仅有,令人生惋。在《金缕曲?十年浩劫》中,先生慨叹:“往事何堪说,记当年、枯花萎草,断鸿啼鴃。六月炎风吹溽暑,底事长空飞雪。甚桃李、无端摧折。”“平生拭尽沧桑泪,到而今,此身尚在,总堪惊悸。”(《金缕曲?答杨国威》)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文革浩劫,知识精英最遭苦难,先生如何,诗中虽未一处明写,然片语支言可令人想象:“十载寒冬十载春,与君同是过来人。牛棚夜月曾听鬼”(《鹧鸪天?赠谭雅勋》)。何谓“牛棚”?现今五十岁以上的人还略知,中青年则茫然也。然而,先生自幸:“半世惊魂多少事,最怜九死尚留头”(《步韵自嘲》)。未被整死,已该感激涕零,高呼万岁了,何况“半世惊魂万里家,留得劫余无用笔,犹堪醉里乱涂鸦。”(《羊城赠章国栋》),文革后,先生“三顿无忧我脱贫”,先生笑也——这是经历了无数运动的中国知识精英才懂得的感激和“欢笑”。
然而,先生是真悲的,他悲的不只是自己遭折磨,住牛棚,而是痛心于中国的人民总是被愚弄,精英屡遭迫害,文化惨临毁灭。对于一个终身致力文化事业的人来说,这无异于屠其心,而哀莫大于心死!先生通古慨今,深惋“千年未断文场祸,天下诗人半楚囚”(《游东坡赤壁》);“万马齐喑讵可哀,几分消息到传媒。金人久惯三缄口,玉笈须防再化灰”(《有感》)(己卯,先生时六十有二);先生深悉专制的残酷,而专制是中国的固疾,“屠鹰烹狗非徒汉,焚书坑儒岂独秦。千古休提尧舜事,君王若个不愚民。”(《读史有感》);“十年梦,回首堪怜。人间事,何时大定,秦火不重燃。”(《满庭芳?题宋词十九首抄本》);“回首毋忘六月霜,谁编野史证兴亡。未闻天上诛妖孽,却见人间走鬼伥。”(《闻澄海县建文革纪念馆》);“伤往事,叹今余,一生九死剩羸躯。老来却胀便便腹,半是牢骚半是书。”(《自题画像》)
先生难忘几十年来的斗斗斗,以至六十有三时,仍然深憾“世途尚有风霜在,至老何曾一枕安”、“消愁每自观猴戏,驱梦还惊入蚁群。汉室又闻烹走狗,数奇何惜李将军”、“莫谓前朝事渺然,秦坑楚火尚生烟……最是今生难忘事,两番含泪出牛栏”(《述怀》);先生八十一岁时,仍然深忧,曰:“莫道夕阳无限好,山头犹有乱云飞”(《于长沙高楼遥望岳麓夕阳》)。先生是文革的蒙难者,是苦难的过来人,是国难的思索者,先生考虑的是“燔书坑儒”真的再不会重演了吗?先生之虑或许真是杞忧,然而先生之虑也是可理解的,而且,先生是为国而忧,为民而忧,为中华文化而忧。先生之苦和忧也就是是我们民族的深忧,所以先生是属于我们的。单从诗说,诗贵真情,先生的诗词正是血和泪织成的,因此也是最能感动人的好诗词。

2011年8月30日于化谷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