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开百曲云中路

今年春天，桃花溪畔白梅刚刚蓓蕾的时候，我收到了诗人王魁陵的《紫华斋诗词集》。然而秋风刚刚吹黄谷颗儿，我就又接到他将出版的诗集《紫华斋陵川诗词集》样稿。真是春也有收，秋也有收。魁陵的丰收，给了我一个诗的丰稔之年。
对于魁陵君的诗，已有名家言在，我本不想说什么。然而细品咂之，又觉得齿颊间别有一种滋味，所以不想说却又想说。，名家读出来的自然是名家的感觉，是诗阁中的华采，而我读出来的却都是那山那水的气息，是我熟悉的气息。我对他诗中所描绘的那山重重，那水弯弯，那山中崎岖的小路，那水中弯弯的小洲，那云雾缥渺中的青松，那独处而自在的寒柳。是太熟悉了。我是眼看着他怎么样把刚刚蓓蕾的白梅写进他的诗章里去的，也就是说，我是亲眼看着那一朵朵将要崩开的白梅是怎么样在魁梧陵的笔下成为诗的。我是亲眼看着王莽岭的“诗人壁”上那一代代诗人，那如云的中国诗人与世界诗人，是如何戴着历史风烟，是如何走到魁陵笔下，是走到魁陵的诗笺上，走到他的诗行里去的。一幅神奇的“太行图”，在他的诗行里描慕得出神入化。
神笔无痕大自然，世人难解此迷团。
线条流畅身飘逸，形象鲜明面雅贤。
骚祖屈原产领路，诗仙李白后随班。
惊奇藏密天机泄，绝妙玄图现壁端。
——《王莽岭天然诗人壁惊奇》
真的很惊奇。如果有机会到“诗人壁”前站上一站，你不光惊奇，且会惊呼。当我站在诗人壁前发出第一声惊呼的时候，我的手，我的心，是有些微微地颤抖着的。屈原，李白，杜甫，陶公，谢公，苏翁，你会认得很分明的；哪个是易安居士，哪个是薛涛，哪个是惠特曼，哪个是雪莱、拜伦、雨果、叶芝、普希金，裴多菲，以至罗。布朗宁、爱。勃朗特，或者克。乔。罗塞蒂，你都会认得很分明的。你会为那道“诗人壁”不在文学馆，而在深山之中感到遗憾。你一定会想，会以为，那里本就应该是一个“世界诗人馆”。是的，陵川山大沟深，文化博大精深，世界伟大诗人之魂魄之形容能够集合到这里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诗人王魁陵在诗中绘声绘色把一幅诗人图画写出来，愿诗与诗人壁同清风，共明月。
还有一幅太行图，诗人在诗中写道：
绝笔神图何处藏，诗人慧眼破洪荒。
太行全景乾坤卷，龙脊奇观宇宙章。
河洛还曾悬殿壁，匡庐只配挂家墙。
若能一品开天画，堪慰三生沐佛光。
——《王莽岭太行神图赋》
观太行图而小匡庐，好气魄。也是有道理的。“日照香炉生紫涸，遥望瀑布挂前川”，“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是大诗人对庐山的赞赏，我们不必妄加轻薄之论。但真正的匡庐图与与太行图比，是会少些深度与厚度的。庐山名气大，是其的地理位置好，名人踪影多。名人吁一口气，其身价自贵。倘若把庐山与“太行图”放在一处，你会一眼把庐山看尽，而“太行图”却百观不厌。也就是说，如果说匡庐图可供人欣赏，那么太行图却是可以让人阅读的。也许你会说，不管怎么样，庐山毕竟贵在那里，扬太行而贬匡庐，不亦谬乎？然而品诗，就需用诗的眼光去品。诗人取喻，往往撷其一点，予以夸张，有时悖乎理反而更为尽情，正所谓“反常合道为趣”。这种弱彼以强此的比方，是完全可以的，在《升庵诗话》中，诗家是早已谓之“尊题”的。
说魁陵君的诗是很有点气魄，是确切的。《太行神图赋》有，《登王莽岭步道西望金雕岭》有。“金雕化岭好崔巍，欲向凌霄任意飞。钢爪藏锋观雨阵，锦翎闪亮喜风吹。雄心不负青云志，枭胆敢抟沦海威。一啸太行鹏翼展，扶摇直上起奔雷。”真可谓是句句金花崩溅，字字掷地有声。还有《夕照落雁街怀古》：“南山侧卧夕阳斜，落雁街头望郝家。塞外骠骑敲汉鼓，古陵父老品胡笳。灭金大略催人主，绝宋雄文夺海涯。诸葛神夸才过已，兴元一统令天嗟。”豪气贯彻首尾，是足见笔下沧桑、胸际风云的。如此气韵，我不敢说魁陵生来就有，但却与陵川雄奇的山水，深秀的林木，丰岸的文化养育是分不开的。大家，无一不是自然与文化养育的水晶。当然，还有苦难。我是曾经把山水、文化与苦难当作人物之所以为人物的三大营养系的。一个人一生没有苦难经历是幸运的，但却难免平庸。未能身受，只要有过目睹，也不失一份心灵养分。陵川的山水与文化对魁陵的滋养，已以其诗词间多见不鲜。其所历苦难，未曾推开其心扉，是难得一闻的。魁陵心里装有多少苦难？我实在不想在这里轻启蓄满一腔“古水”的闸门。其诗章《太行白径吟》中一句：“天开百曲云中路，”直如“一声何满子”，兴叹焉？希冀焉？玩味之余，让人吁叹不已，抚掌之际却又难免让人掩面唏嘘。
我曾与魁陵君在一起度过一段时光。那是怎样的一段时光啊！“春日载阳，有鸣仓庚。”桃花溪畔共酌春色，青龙水边同沐春风。在那段时光里，我们曾经一起很奢侈地品咂过王莽岭的“风味”，很认真地很仔细地体会过锡崖沟的每一个细节。我知道，他是常常醉在那风味与细节之中的。在王莽岭上，有一株柳树，是和普通柳树不一样的，人叫寒柳，也叫黄花柳或萌柳，是王莽岭最温婉最柔弱的一处小景，也是世间绝景。杜甫曾经有过“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的诗句，这实在把柳树冤屈了。其实柳树是春天着色最早，直到霜天，曾经葱茏一夏的万木都黄了，红了，落叶纷纷而下，柳树却依然青翠欲滴。而王莽岭的寒柳呢，更是到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时，也还是生机盎然。这棵寒柳也是很神奇的。在王莽岭还未开发的时候，一位牧羊人不知道它是什么树，折来柳梢喂羊，且要砍掉它。这时候，恰被有缘诗人王陵魁撞到，魁陵费尽唇舌，方才劝退牧羊人，救下了那棵寒柳。寒柳对诗人真是感激，每当诗人从寒柳下走过，寒柳便会无风而动，枝叶摇摆，谢意殷殷。诗人也对寒柳深怀情谊，写下《咏王莽岭寒柳》一章：
宝树临风气质佳，雪空笑傲裹冰花。
严寒浸骨黄芽嫩，疑是观音御柳葩。
就是这样。诗人的感情全都寄托给了陵川的山水。反之，陵川山水之灵性也全融入了魁陵的诗章。魁陵的的诗，特别是他于秋初送给我的那册行将付梓的诗稿，很是用心地标明是“陵川诗词集”，他明确地告诉我，他的意思止在写陵川。写陵川的山，写陵川的水，写陵川的人，写陵川人的心性。归结一个点，却又没有一章不是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