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功夫”

有一种功夫，叫做开会。
一开始领略这种功夫，是我刚刚毕业工作那会儿。当时，学校里有个专抓思想工作的副校长，其开会功夫，十分了得。每次开会，必是主讲。这里的主讲不是以他为主的意思，而是每次开会他讲的时间总是最长的意思。人家特喜欢开会，那是人家自认为个人才能发挥的主阵地。
校长组织的会议他要讲，他自己也总是组织很多会议，更是主讲。不管学校有事儿没事儿，他都能把会开得圆满而成功。不管会议有没有实质内容，不管有事儿没事儿，不管大事儿小事儿，人家一律讲起来滔滔不绝，一律引经据典，一律洋洋万言，一律无刺儿可挑，从来不带卡壳的。
当然，倘若您若认真听听，都是些“永远正确的废话”。其会议开得无可挑剔。唯一的不足就是，会议往往开完了，大家也就接着忘完了。如果把他说的那些话过过筛子，用簸箕扬扬，就会发现多是些“秕谷”，并没啥实际内容的。不过，大家还是肃然起敬的，人家能够把没事的会议开得和懒婆娘的裹脚一样长，实在也是一种人才了。
当然，如果仔细观察和研究，就会发现其实里面也是有一些可以破译的妙招的。譬如，安排学校的一个大扫除，假如是我们，一分钟就会安排好了的，划划卫生区，不同的年级打扫不同的卫生区就了事了。而人家不同，人家是先把学校的全体师生召集起来，认真地做“战前动员”，先从建设生态校园的重大意义讲起，神情激昂。然后对学校的净化、绿化、美化的意义分段落和层次讲深讲透，从来语调诚恳。接着还要把爱劳动对培养青少年优良的道德品质的作用进行系统阐述，莫不用心良苦。等讲完这些，几个小时就过去了。然后再打扫卫生，每次，讲话耗掉的时间总是远远比实际打扫卫生的时间要长得多。
当是俺对那个副校长老佩服了！人家咋那么多词呢？家乡人喜欢说的那句——吃玻璃了啊？看人家，长话能长说，短话能长说，关键的是无话同样能长说。总能把会开得和会似的。想想咱的笨嘴拙腮，叫俺如何不服他？
这是开会的第一个功夫，总结为“有话可说”。
后来，见的会议、开的会议、听的会议多了，会议与工作紧紧相连，成了工作的一个生动的有机组成部分，于是对开会功夫又有了新的观察、新的发现和新的研究。
第二个开会功夫就是“有话会说”。
如果有话，或者有秘书打印好的“话”，谁不会说？实际情况却是：就是有些人不会说。开会可不是背书，不是唠嗑，不是唠家常，也不是念课文，你得有感召力，你得有说服力，你得有排谱。如果你把会开得和念课文似的，下边不是鼾声一片才怪呢。譬如官腔儿，譬如抑扬顿挫的技巧，并非人人懂得。就说官腔儿，更不是人人都会的东西。这东西运用的烂熟了，坐在台子下面开会的受众才会觉得“这伙计有点官样儿”。有点官样儿，才会把人唬住。
小的官腔是需要加点口头语的，例如“这个……这个……这个”、“那个……那个……那个”，例如“啊，啊”，例如“是不是”，例如“嘛”，例如讲到激愤时的国骂，等等，如果再辅之以挥手、拍案、摔帽等动作，则效果妙极。举例：“这个、这个、这个真理是从哪里来的？……，啊？对了嘛，就是来自实践嘛！”辅之以手拍案。
再大点的官腔是必须要念破句子的，语速一定要慢，比结巴稍强即可，让每一个字落地都要砸出个坑儿，举例：“真理，是，从哪里，来的（音di）？对！就是，来自，实践！”金口玉言，字字金贵。
语速很重要，不宜过快。小孩子背课文的语速是炒豆子，噼里啪啦，十分快捷。先进人物的典型发言，也必须要语速快，要有精气神，貌如宣誓最佳。但领导干部的讲话就不能快，官越大，语速应该越慢。掷地有声，决不会含混其词，决不会拖泥带水，句句都能经得起推敲，句句都是指示，句句都是部署，句句都能让听众写出一篇听后感。
幽默感是开会会说话的相对高级要求。是讲话人智慧的象征，是开会艺术的制高点，更非一般人可能为。曾经有个演讲家，演讲完毕后，和听众互动，观众递条子，他回答问题。有一观众不同意演讲家的观点，写“白痴”二字递上去。而摄像师已经把纸条的内容展现在会场的屏幕上，会场哗然，等着看好戏。只见演讲家从容不迫地说：“这张条子只有提问者的签名，而忘了提出问题，所以就不能作答了。”全场掌声雷鸣。
第三个开会的功夫是会议“材料功”。
现在很多会议，都是领导出思想，班子出思路，笔杆子出材料。这材料既要有理论高度，又要有领导的个性思想，既要有与上级保持高度一致的大话套话，又要有实际的鲜活例证，既要善于归纳总结本单位的经验，又要有总是增长了的数字。倘若一个指标没有增长，也尽量不可触及“下降”等词汇，可用“负增长”等天才造就的词汇表述。材料写得要精美，印刷同样要精美。精心装订，与会人员人手一册，便于他们的学习、传达和存档。“工作干没干，都在材料见。”万万不可小觑了材料，万万不可小觑了秘书班子。
第四个开会的功夫就是会场主席台人员的“坐功”。
现在开会，会议的规格越大，坐在主席台上的人员就越多。在主席台坐着归坐着，也往往是干坐，大多数人并没有讲话的活儿。坐在主席台的人，不讲话的比讲话的多，不讲话的比讲话的难受得多。会议一开，那摄像机总是以主席台为展示重点，当然也给主席台上的各位虽不能讲讲话却是更多的露脸机会。因“正在露脸中”，所以小动作做不得，交头接耳说不得，眯眼小憩搞不得，掏耳挖鼻来不得，大气不敢喘，做正襟危坐状，做仔细听讲状，仅仅能做的就是啜口香茶润润喉，动动笔杆做记录，哪怕并没有真记，只是在笔记本上画了只小羊羔，练了练签名呢。
坐在主席台上，虽然无缘讲话，但是主持人往往是要念及名讳的，往往在开会前朗声念到：“在主席台就座的有某某，某某，还有某某，某某”，虽然名字在“还有”之列，但同样是让大家听到了，同样会让大家对着名字对号入座，这就必须好好端坐。家里如果有好的衣服，最好这个时候不吝穿上。不可漏出破绽和疏漏，被大家笑了去。会议开几个小时，就要端坐几个小时。累了，可盯着前排观众的桌子腿使劲看。
第五个开会的功夫是听众的“听功”。
去开会，做为听众，并不是出了两片耳朵就诸事大吉了的。首先，手机要关掉，否则一响，台上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