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中的境界

前几天，偶然在《美文》杂志上看到汪曾祺老先生的《美国家书》，读起来那么舒服，就像老先生坐在对面向我们讲着旅美一路的见闻，语言是那么的朴素而又平易近人。
今昨两天，又找出他的《草花集》来读。这是一本很薄的书，我读得很慢，很慢是因为文字太好，我不敢速读，生怕漏掉了什么。
极喜欢《草花集》中的《四川杂记》，自然而又随意。跟随着他的文字，我领略了成都市的安静、干净和成都人的悠闲。顺着他的脚步，观看了三苏祠旧宅的屋的疏朗、径的空阔和树的秀润。他还带着我们登乐山、逛洪椿坪、也去了北温泉和新都……
读了老先生这篇杂记，我才知道，大足石刻不同于云岗和龙门石刻之处是石质的洁白和坚硬，也知道了千手观音虽有一千零七只手但神态各异。在这篇杂记里，他领我们品尝了川菜中毛肚火锅的麻、辣、烫，我们也瞧见了灯影牛肉是怎样透明的薄，还欣赏了川剧中那生动的方言。
喜欢他那种与众不同的谈法，他那个性化平淡的表达方式，他的文字使整本儿书弥漫着一股朴素的文化气息。透过字里行间，他用且淡且雅的笔触，缓缓地为我们打开他所行走的画面。
汪老先生的随笔总是写得轻松随意，没有严谨的布局，没有大起大落，像一条平平静静向前流着的大河。仿佛先生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这样的生命是多么的适意，这样的生命状态是多么的随随便便、兴致勃勃而又生意盎然。他是一个从日常功利的纠缠中解放出来的伴水而坐的人，仿佛休长假，安谧又超然、闲适、闲散，放松而又自由，即自然而又亲近。其实又是多么雍容而又华贵的姿态。也许，对现在的我们来说，这样的叙述过于宁静，带点中药铺和茶叶店的气息，可那种阴柔的苦香，却在空中索回不去。这样的随笔，我从前竟不曾用心读过。
林语堂先生曾说过：“只有鲜鱼才可清蒸。”能写出这样好的文字，只能是在文字上下过千锤百炼的功夫的人才行，虽平淡却有味儿。《草花集》中的文章都很短，我想先生是不肯用一条鱼给我们熬一锅汤，他凝炼简洁给我们的是原汁原味儿、不加任何多余佐料的文字的浓汤。
时间像流水一样前行，先生离开我们已经很久了，而不变的是先生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