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戈壁滩上的伊甸园:古师傅
木工厂大门上的小门是不上锁的,里面有工人,时常进进出出的。午休时正是孩子们溜进木工厂的最好时机。圆木从圆变片、变方、变条,是需要技术的,如果锯子吃进去的圆木走偏了上面绷出的墨线,木料就毁了。香琴的爸爸
木工厂大门上的小门是不上锁的,里面有工人,时常进进出出的。午休时正是孩子们溜进木工厂的最好时机。圆木从圆变片、变方、变条,是需要技术的,如果锯子吃进去的圆木走偏了上面绷出的墨线,木料就毁了。香琴的爸爸是锯木的师傅。姓会,院里都称他会师傅,姓怪,人也很怪。不爱和人说话,下班以后从不出门,只蹲在他家里屋的椅子上抽烟,不停地抽,也不和家里人说话,吃饭时由他的女儿香琴或香珍端进去一个人吃。听人说,会师傅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有一年冬天,全单位男同志一起去一个叫塔尔丁的地方,拆日本人留下的一个飞机场,他在飞机场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却无人知晓。他和他的秘密都浸在沉默里,他的怪异使秘密显得更加神密,秘密也使会师傅显得更奇怪了。
但会师傅好象天生就是锯木头的。他嘴里衔着一支烟,戴着蓝呢帽的头微微偏着,脚站成钉子形,站在圆木的一边,两手扶着圆木最前边,慢慢向前迈步,其他几个扶木头的人也迈着小小的八字步小心地向前移动,电锯在嘶鸣,而送木的人却屏声静气,象在进行一个肃穆的仪式。直到圆木全部被吃进锯齿,一声脆响彻底裂开,送木人才放松地喘口气,掸掸落满衣帽喷进嘴里的锯沫,抽一根烟,如释重负的样子,看着接木的人将劈开的木头抛向一边的木堆。
工作时会师傅不说话,其他人也就不好说太多话,电锯的震慑与锯木人的沉默都是对外界的坚决拒绝。孩子们即便是在电锯休工的时候,也不敢上前摸一摸它的履带和锯座,生怕突然间它便尖叫着旋转起来。
和锯木厂房连着的是木工厂房,很大很黑的一间房子,除了大门,四边都放满了一个个刨木案子,很多人在刺刺的用力推木刨子,时不时地用眼瞄瞄刨着的木板、木条,敲一敲刨子上的刀片,再刨,刨好的木片和木条都非常规整光滑,它们摞在房中央地上,等着再变成窗框,要么是门板、门框。厂房的其它地方全部都是刨花,粗的、细的,还有的是凿子凿榫凿出的木渣,多的时候都快埋住工作的木案了,才会被清理出屋。
木工房和电锯房中间有一间狭长的小屋,前半间是看木工厂的人的住房兼厨房,后面的一间是放杂物的地方。木工厂不是轻易能进去的地方,尤其对孩子们来说更是禁地,一来是为了安全,二也是怕人把做好的东西拿出厂去吧。
木工厂的后面半个院子,挖出了三个大石灰池,它们常常被装满大块的生石灰,然后再注进清水去,石灰在池子里发出被水浸进的哧哧声后,不久就又咕咕嘟嘟象开了锅似的煮起来,待石灰冷却下来之后,才有临时工从灰池中将石灰水灌进石灰槽里,再用沙网过滤灌进桶里去粉墙了。
木工厂正中间挖着一个非常深的大方坑,有两个大人那么深,坑上面比地高出一点的地方就被小些的圆木和∏形大木钉固定着一个更大的圆木,这圆木非常粗大,电锯锯不开,才会被架在这里,由两个人用大锯来锯。那锯子比大人的身体还长许多,一端一个横把手,一个人踩在被锯的圆木上面,另一个人站在坑里圆木下面,哧拉哧拉上下来回拉,往往一整天他们还不能拉开一根圆木。下面的人得一直仰着头看着锯子,锯沫纷纷落下,满身、满头、满脸都是,也不知眼被迷了没有,小孩子在旁边看着,就觉得下面的叔叔好可怜,就会想,我要拉锯绝不站下面,一定站上面。却不知道上面是师傅,是要用心掌好锯舵依线而拉,而下面的人只要由着上面人拉就行,不用费心的。
除了这些地方以外,木工厂到处放满了木堆,有原木、有半成品,有窗框、门框。但工厂所有地方对孩子们来说,都是极其有诱惑力的,虽然处处隐藏着危险。大人们显然早已认识到这一点,他们不管我们整天上蹿下跳怎么的调皮,但就是不让进木工厂的大门,所以看守木工厂的人就成了我们最直接的“敌人”。
木工厂第一个看大门的人是古师傅。
但古师傅总是在夏日的中午坐在木工厂大门的圆木上吃饭,他的脸象个枣核,头发很少,耳朵却很大,捧着很大的黄色的搪瓷碗,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他总是这个姿势,一坐下,一条腿便立即压在另一条腿上。或者他吃完饭坐在那里织毛衣,一个男人尤其一个看上去有些老的男人,表情严肃的织毛衣,这情景本身就让人很恐惧,更何况他眼睛时不时地一下大门上只能进人的小门,高度警惕的样子更让人害怕。
古师傅是四川人,说一口四川话,他看木工厂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住在木工厂的小房间里,自己住自己做饭吃。后来他的老婆一个个子很矮圆扁脸的女人,领着两个孩子,背上捆着一个更小的孩子从老家来了。他让她们自己住在家属院里,他还是一个人住一个人吃,她的老婆向他要钱,他就打她,很凶的打,倒在地上还不停手。他常常打他老婆,也常常打古果。古果是他的大儿子,十岁的样子,长得非常瘦小,有很长的后脑勺,两个妹妹也象他,并且脑门特别突出,大人们说这样的孩子聪明。但是这种头型不好看,特别是女孩不好扎辫子,不洋气。女孩们都以扁扁的后脑勺为美呢,一条发缝直直的一边一条辫子搭在两肩,一排留海在额前随风飘动,有时用小发卡把它们卷一卷,留海就变的弯弯的更有洋娃娃的味道了,而特别突出的额头是没法留留海儿的。古果和他妹妹古娃、古妹长的特别,爸爸特别,妈妈特别,所以和大家玩的机会很少,但大家常常会被他们的哭声吸引,古师傅常常打他们,尤其打古果的时候,他会一手抓住古果的两脚腕,把小小的古果倒拎起来,头朝下面,另一只手拿着麻绳或者鞋用力地打,嘴里还在说:“打死你个龟儿子,打死你个龟儿子!”那景象非常恐怖。
有一段日子,古果的妈妈就带着他们仨个住在水房后面的临时工住的房子里,炉子是土坯垒的,床也是土坯垒的,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他们天天吃什么。三个孩子,衣服很破,古果还在上学。虽然孩子们很少有人和他玩,但大家的内心却隐隐地“恨”他的爸爸,尤其看木工厂以后,那种隐藏的恨意表现得更加强烈,虽然很怕他,但还是不断地向他挑战。往往装做无事地样子走到大门口,趴在木栅上看他,他起初并不说什么,但目光变的恶狠狠的,当他低眼看毛衣针的时候就有石头从木栅飞进去向他投去,打中他跷着的腿上。
“你妈妈的!”他扔掉毛衣的同时便扑向木栅门,孩子们象炸惊的鸟惊叫着四散开来,待咚咚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大家又开始向木栅门聚拢,这
版权声明:本文由迷失传奇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