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蝙蝠侠——侠影之谜》里，男主角少时失足跌落蝙蝠窟，成其多年难以挥去的噩梦，之后遂有一番心理挣扎而终以蝙蝠的造型救危解难的故事。前段时间，我迁居一处山地，像进了动物园，大小各异的动物们每天早晚出现在我面前，它们似乎无孔不入，想躲开实不容易。
往山上搬东西的那天，沿着宽仅一米左右、遍布碎砖石砾的崎岖小径，一路而上。正逢傍晚，在山间放牧的人，由牲畜领头，荒草般杂乱地游走。“日之夕矣，牛羊下来。”《诗经》里的篇章在脑际闪现，映入眼帘和充塞耳畔的却别有风景。牛羊们且走且尿，且尿且拉，且拉且叫；其尿也骚，其屎也臭，其叫亦响，引得附近的家狗野犬争相狂吠不止。
我所居的房间不足十平方米，门前三米外即是池塘。池塘周围草木横生，枝叶繁茂。每每斜月东升，一个个青蛙像满天星斗似地跃出水面，开始癞蛤蟆追求天鹅样兴奋的无休止地呱噪。更有胆大者，登堂入室，于我不觉察间潜入房中。它们常常藏在难以触及的角落处，咕咕而鸣。
青蛙不寂寞，我房屋的那扇门亦挡不住其它动物明目张胆或暗度陈仓的非法入境。它们有时你方唱罢我登场，轮番表演；有时结成联盟，扰乱我领土的清静。面对这些看似自得其乐的小家伙，我一般不于之计较，但也多有出手的时候。当发现床上有一蛇赫然赤陈或鞋里躲进爬虫时，你能无动于衷吗？
入住山中的头一月，我动用脚底、手掌、书本、水杯、木棍等武器，与动物展开了刀光血影的博斗。在此期间，计格杀蝎子一只，击毙螳螂一个，挫伤蜘蛛二对，驱逐蚂蜂三只，清扫青蛙四个，碾死蚰蜒五条，打落蚊子若干，赶走苍蝇无算，踏扁叫不上名号的软体小虫难以数计，惊跑黑暗中出没的老鼠又不知凡几。这些动物勇往直前的精神着实令人敬佩又叫人头痛，很快，后续部队又踏着死伤狼籍的尸体纷至沓来。我精力有限，疲于应付。
有天夜里刚入睡，就被房顶上“喇喇”的响声吵醒。由于中间有一层不透明帆布的遮挡，无法下手，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在动。灯打开了，响声骤停；灯一灭，片刻后声音重又响起。如是者多次，结果害得我久久无法成眠，心情也变得焦躁。加之天热的烦闷，当晚我竟发起烧来。
烧得迷迷糊糊间，思及我目前的困顿，蜗居于此，不免生出些悲凉，又禁不住拿古今中外的人事来安慰自己。想想吧，贝多芬在柏林租用的终日弥漫刺鼻气味和居里夫人在巴黎赁居的全年阴冷的房子，他们那里自然也不了臭虫虱子等动物的光顾，比之我这儿又少了旷野的清风和一无阻挡的灿烂阳光。如此来说，我够幸福了。或者我应做的，如曾国藩所言的那样，挺起两根穷骨头，养就一段春意思。
想通了一些事后，我的病也好了。对那些侵入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太过分，我是不会施以辣手的。有时我还企望，要是被哪个蜘蛛咬上一口，稀里糊涂地做回电影里演的蜘蛛侠也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