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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此刻,我正坐在浩荡的春风里,眼前是娇艳欲滴的花朵,身前身后是蓬勃生长的嫩草,不远有树,绿得异常葱茏。再远一些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水饱满丰盈滋润着两岸丰美的水草,河中有大大小小的石头,小的在水下,大的则
此刻,我正坐在浩荡的春风里,眼前是娇艳欲滴的花朵,身前身后是蓬勃生长的嫩草,不远有树,绿得异常葱茏。再远一些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水饱满丰盈滋润着两岸丰美的水草,河中有大大小小的石头,小的在水下,大的则露出水面。露出水面的巨石,周遭生长着菖蒲、水芋荷、萱草等等。河的对岸是一面开满鲜花的山坡,今天我很早就来了,我早上来的时候,天刚亮,听见许多鸟鸣,清脆、明丽,有些鸟象民歌手,唱些俚曲,有些鸟又似女中音,唱美声。河岸这边,有颗柳树,柳丝长长的,鹅黄色,象金发女郎在微风中翩翩起舞。从早上到上午,阳光一直很好,天蓝蓝的,风暖暖的,云淡淡的,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沁人心脾的甜香味。我就是在这样的时候突然想起故乡以及我故乡的春天的。
我已有很多年没有想起、没有看过故乡的春天了。
我的故乡很远、很偏,在江西赣州。从苏州乘火车要十七个小时到县里,从县里乘汽车要两个小时到乡里,从乡里走路要半个多小时到村里。我家在村后的一处高坡上,门前有竹有树,竹是毛竹,树是杂树,都是父亲生前种下的。屋后是绵延的青山,两侧是广阔的田野,田野的尽头是丘陵,丘陵的脚下或聚集或散落地住着些人家。站在我家院子里朝两边望,可以看到两个较为集中的村落,它们是过去的两个生产队,现在叫村民小组。有多偏呢?我们那个市是三省交界,我们那个县是市的最北边,我们那个乡是县的最东边,我们那个村是乡的最西边,过去我家有不少责任田,其中有一块在村的最边缘,跨过我家一条田塍,就踏上了另外一个镇的土地,而我屋后的青山后面,至少有二十里荒无人烟。早在三十年前,我们村是不通公路的,现在公路也只修到村里,汽车来到我们那个村,除了返回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路好走了,而连接另一个村的路还是几百年前不知那些祖先怎么砌出来的碎石路,只有一两尺宽,石是鹅卵石,很整齐地排列,精致得象一件艺术品,由两边的草木常年呵护着。
在我的印象中,故乡的这个季节,也是花香遍野的。我们那里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会种些果树,有的栽桃,有的种李,有的植梨,这些果树一到春天都要开花,憋都憋不住,先是李子树,一开满头白,接着梨,一树花如雪,后是桃,一抹胭脂红。早些年政府号召种脐橙,于是不少荒地缓坡都种上了脐橙树,绿油油的,桃开过了就轮着它了,一簇簇花在叶下,象玉一样冰清玉洁。多年前,还是大集体,大片大片的田野长满红花草,红花草开紫花,开得最盛的时候,铺天盖地,整个乡村就象泊在紫色花海之中的一艘游船。后来分田到户,田野的色彩日见斑斓,有的仍播红花草,有的改撒肥田籽,有的种青菜,油菜、芹菜、蒜苗等等,这些都是热爱土地,较为勤劳和有富足劳动力的人家,而缺少劳力或不太安心种地的农户,秋天割了稻子,地就让它荒着。那些荒着的地一到春天野草疯长,有的开花,五颜六色、星星点点,这些地块散落在广阔田野的不同地方,或近或远,象是绿色绸缎上绣女们精心绣成的各种美丽图案。这样的野地既是蜂蝶的王国,又是孩子们的乐园,牧牛的伢子在上面捉蜂蝶、翻筋斗、打滚,还有小姑娘去那里割草或挖野菜。草是用来池塘喂鱼的,野菜则洗净了自已家人热炒或凉拌吃,也有的拎去街上卖,要是搁到现在,采来的野菜自已多半不吃,还是卖了合算,这年头野生的东西比栽种的东西似乎更值钱,绿色么。
在我们老家,这样的时节最时兴的,就是吃艾米果了。我们那里的艾与苏州这里的艾是截然不同的,我们那里的艾是长在田间地头、溪边河岸、路渠沟坎上的一种野草,叶是绿色的,小而厚,毛茸茸,花是黄色的,一团团,也是毛茸茸。艾贴地面生长,春天它的花开得最旺的时候,人们将连它的茎与叶一起采回家来,在清水里洗净,然后在铁锅里煮烂,去渣留汁。汁是黄绿色的,用它来和米粉,米粉和好之后,包进腊肉、香肠、冬笋、菜头肉,做成团子,然后再上灶蒸熟,很香的,同时又有很浓的春草味道,象苏州这里的青团子,但比苏州的青团子好吃和耐留,新媳妇回娘家,老人们走亲戚,是一种非常受欢迎的礼品。吃过艾米果,大地由嫩绿变深绿,花也累了,渐次谢去,有的则转身做了母亲。以上是我记忆中的老家春明景和的印象,离开故乡很多年了,它现在的田园会是什么样子呢?据说村里有人想发展旅游,冬天要各家在田野全种油菜,等它开花时好吸引游客,要真是那样,那现在应该就是一片金色的海洋了!
然而春天也并不总是那样风和日丽,随着绵绵春雨的到来,很快那些缤纷的色彩将会被锃亮的犁铧赶走。我们那里百分之九十的土地是种水稻的,过正月不久就要开始春耕了,田野在十天半月之后就会被全部翻转过来变成水田,白水漂漂,留待不久的将来种水稻,现在你能看见的只是阡陌田埂以及阡陌田埂边的一些绿树。如果你想让无边绿色卷土重来,那就再等一个月吧,那时水稻已经莳完并且开始返青,那份葱绿啊,看一眼你也是要醉掉的!
二月二,龙抬头,老家是多半有雨的,这雨,要么不下,要么就下个没完没了。阴雨天,女人们在家忙家务,有时闲了就擂擂茶,唤来左邻右舍,你一碗我一碗,一起说说话。男人都下地去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男人下地都还是戴斗笠、穿蓑衣的,有的给地里送粪,有的犁地,有的做秧田,有的撒种子。很空旷的田野,劳作的男人们互相都离得很远,有耐不住寂寞和孤独的,就唱起了山歌,嗓门粗犷而豪放,近乎于吼。也有离得近些的,相互都累了,就打声招呼,两人或三人走到一起,点支烟,聊一些最近的趣事或新鲜事。我现在坐在远离故乡千里之外的城市湿地公园,所怀想的这些,在别人看来很诗意的,唐诗就有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但真在这样的时节去过那样的生活,是很多人忍受不了的。虽说已经是春天了,但赤脚站在水田里,那水依然是刺骨的,虽说戴了斗笠,穿了蓑衣,那雨也依然是可以透湿衣衫的。小的时候,我有时也会随父亲一起下地,但往往在地里呆不了一、两个小时,就吵着要回去了,而父亲呢?他吃过早饭之后去到田里,一般都是暮色四合才回到家来,中午饭要么不吃,要么我们给他送去,我的终生劳作的父亲哟,福还没享几天,就过早的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我兄弟姊妹六人,到了春天,那时父母的生活压力还是很大的,要筹钱供我们读书,要节省粮食以度过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