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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几年前搬楼房新家的时候,父亲执意要把那几个镶满大小不一的黑白相片镜框挂在客厅里,当时我们几个孩子都反对,说太土气,好好的一个客厅,家具都是新换的,弟弟还给专门买了几幅价格不菲的油画,老父亲坚决不让步。
几年前搬楼房新家的时候,父亲执意要把那几个镶满大小不一的黑白相片镜框挂在客厅里,当时我们几个孩子都反对,说太土气,好好的一个客厅,家具都是新换的,弟弟还给专门买了几幅价格不菲的油画,老父亲坚决不让步。对于老家具的换新,老父亲本来就一肚子的不高兴,老房子的家具基本都是父亲亲手制作的,虽然样子笨拙,但都用了几十年,虽然期间也搬过两次家,可那些家具都随着我们搬来搬去的。最后母亲发话,老家具一概不用,但给父亲一个放家具的地方,于是地下室和阳台就成了父亲的地盘。
至于客厅的墙上挂画还是挂照片,父亲寸步不让,母亲似乎也偏向父亲,我们只好让步,毕竟这儿是父母的家。于是那几个不时髦,不入流的相片镜框就大大方方的挂在了客厅的那面大大的白墙上。
起初我们回家总是看着那几个深咖啡色的土的掉渣的镜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总想换成那几副高档优美的油画,可父亲似乎知道我们的心思,总是在我们还没开口之前就摆着手说,谁也不许动我的相片框,那高级的画框,你们都挂自己家去。
一个周末回家,父亲在拆开那个相框,母亲在一边帮忙。两位老人都戴着眼镜,在一堆黑白照片里翻着。母亲拿出一张全家福,黑白的相片上,母亲抱着弟弟,大约三四岁的弟弟,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靠在母亲怀里,乖巧极了,只是右眼角包了块纱布,母亲笑着说,你看看,涛涛(弟弟的小名)从没这么乖过,那天和向阳娃(亲戚家的孩子,和弟弟同岁)打架,摔在门槛上,眼角摔破了,多危险啊,幸好不是眼珠子。父亲接过话茬说,这孩子没少惹事,打小就调皮的要命。
照片上,姐姐撅着嘴巴,一脸的不高兴,偎在父亲怀里。母亲指着照片上的姐姐,笑了,说,这孩子就爱记仇,涛涛淘气,把她的脸咬了一口,她哭了一天,好几天都撅着嘴,这不,脸上的伤疤还在呢,你说说,涛涛怎么就能咬他姐姐呢。
这些往事都在我的记忆中,只是陈年久了,不大想得起来,那天父母看照片的话语让我立刻回到了儿时。
弟弟很淘气,但父亲和小叔只有这么一个男娃,所以宠爱是一定的,特别是小叔,对弟弟尤其的宠爱,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我和姐姐从小就知道,凡事都要让着弟弟。
弟弟和姐姐爱打架,经常是弟弟沾不上便宜,毕竟姐姐大他好几岁,个子也高。姐姐的脸是在火车上被涛涛咬了的。
那年春节,我们在火车上,人不多,父亲母亲带着我去餐车吃饭,弟弟和姐姐在车厢座位上玩耍,等我们回来,涛涛在一边吃苹果,姐姐躺在座位上大哭。姐姐的右侧脸蛋腮帮子上被弟弟咬破,渗出了血。原来弟弟要吃两个苹果,姐姐不给,两人动起了手,这次,不晓得弟弟是怎么骑到姐姐身上,咬了姐姐一口。
母亲生气了,对弟弟说,你再淘气,欺负姐姐,我就把你送给别人,不要了。
母亲这招很灵,弟弟赶紧把手上的另一只苹果递给姐姐说,姐姐不哭,给你。
那照片就是刚下火车回到家三天后照的。
那时候照一次照片不容易,镇上没有照相馆,进一趟城里,来回需要一天的时间,如果搭不上便车,当天是回不来的。所以每次矿上来了照相的,临时的照相馆一定会挤得水泄不通。我很清楚的记得,五岁那年冬天,我就是跟着一群大点的孩子看照相,摔在那家外屋的磨刀石上,左眼角被滑了很大的一个口,流了很多血,那家的叔叔把我抱到卫生所,缝了几针,顿时,卫生所挤满了大人小孩,当医生说,眼睛没事,伤的是眉毛那里,很快,拥挤的人掉转了方向继续涌向临时照相馆。
父亲和母亲挑选了几张照片,换下了前面的,放上新选的。都是些我们小时候的黑白照片。或是扎着冲天小辫的,或是瞪着大眼睛的,或者拘谨的双手贴住肥肥的裤子的,基本无一例外的是,那些黑白照片都是冬天照的,因为我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有在外面空地上的,也都是被风吹的乱了头发,迷了眼睛的。
我问父亲,干嘛放这些看上去很丑很滑稽的照片,有那么多照的好看的为啥不放上去。
父亲笑着回答,不丑,不丑,这才真实,每个照片都有一个有趣的故事。
我继续在老照片里翻找,看到了父母和母亲的结婚纪念照,年轻的母亲站在父亲身后,穿一件小碎花外衣,白色的小翻领,一只手搭在父亲肩膀上,,清秀的脸露着腼腆的笑容,齐耳的短发,薄薄的刘海,右侧用毛线绳扎了一个小刷刷,很精神,我想那头绳一定是大红大红的毛线。父亲憨厚的微笑着,年轻时的父亲还是圆脸,三七分的头发让父亲看上去多了几分滑稽,我突然感觉那发型像极了儿时看的电影里汉奸的发型。母亲说,那时候男同志都流行这个发型。
我在想,那个年月的父母也和我们现在一样追赶时髦,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年轻,一样喜欢新的事物。
父亲整理好镜框,挂上去,指着全家福上面的我,说,这丫头其实比男孩子更淘气。
我是站在父母中间的,很独立的样子,穿着母亲托人从上海带来的印有小鸭子的宝宝服,干净,乖巧。
的确,我没少惹事。父母上班,把我和弟弟锁在家里,我着急,翻窗户,带着不到三岁的弟弟跑出来,到水池边玩,和弟弟一块掉水池里,被路过的大人救起。我没啥事,可弟弟小,被大人们包好烤在火墙后面,我吓的躲到鸡房里,不敢回家,天黑透了,父亲才找到我,我已经在鸡房里睡着了。
还有一次在家玩火,烧着的扫帚头,让我扔出去,直接落在别人家晾晒在外面的被褥上,结果,烧的人家褥子剩半截才发现,我又用缸子端着水去灭火,最后母亲赔了人家一床褥子。
那次,母亲用手指头敲打了我,父亲则举起了他的宽宽厚厚的皮带,说,这孩子不好好管教,以后还不把家都烧了呀。当时挨打的时候我硬是没哭,晚上坐板凳洗脚的时候,屁股无法挨板凳,还发现腿上也被父亲抽出了几道青肿的痕迹,母亲给我洗脚,边洗边数落父亲,你就下的去手啊,她才多大啊。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委屈,大哭起来。
父亲看着墙上的我,继续说,你小时候读书最好,奖状最多,还有你的考试卷,好多都是一百分。
如今,我们都是成年人,也都做了父母,可在父母的眼睛里,我们还是孩子,还是那些照片里的样子。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如此钟情于他保存的那些老照片了。
那一刻,我感觉墙上的老镜框装载这我们太多的回忆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