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你的飞翔

那时候，你刚学会说话，看见电视银屏上出现的直布罗陀海峡，问：“爸爸，那是哪里？”我正与人说话，没有理睬你。你并不甘心，过来摇着我的胳膊：“那是哪里呀？”我回过头，看见你执著而清澈的眼眸。可我并不明白是格林威治海面雄伟而壮丽的游轮，还有结队在天空飞翔的海鸥，让你对美丽有了懵懂的向往。我只是像个父亲那样告诉你：“那是欧洲，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长大了要到欧洲去。”
你跳着跑开了，我把注意力收回，没有理会你。
没多久，你从房间里拿出一幅画来，画上面到处是乌巴巴的，但能看得出画有大海，有轮船，还有一个小人。你指着上面对我说：“这是我，我去欧洲了！”
我和你妈相视一笑，什么也没说。去欧州，好遥远的事情！
几个春夏秋冬后，你大了许多。在一个周日的下午，你不经意看到我写的关于你的日记，和你自己两岁时画的画，问我：“这是真的吗？”
我说：“日记当然是真实的，这画也是你自已画的，那些语言也是你说的。”
你有些不好意思了，沉思了片刻，问我：“欧洲有多远？”
我说：“在地球的西半部。”
你问：“那里真的美丽吗？”
我说：“那里科技发达，人文、地理都很美丽……”
“我长大了真的想去……”
“那不是说去就能去的事呵!”
“不能去……是多难吗？”
“如果你不好好学习文化知识，你就没法去那里。最大的障碍是语言，那里的人说话是英语，你不学好英语，你就是去了那里，也是哑巴，是聋子……”
我的话也许无法让幼小的你接受，当然，比起诸葛亮的诫子书，我的语气温和多了。那些“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之类的话，我未说过，关于“非淡薄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的话，说过没有，我不曾记得了。
你仍然很淘气，但学习还是像那么回事，没有让我们操多少心。你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一直都很刻苦学习英语，2003年的春天，天空无比的明媚。那是因为你在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中脱颖而出，获得了一等奖。媒体对你的报道，学校给你的奖励，那都是我们的欣喜啊！
不过，从那以后，我就有些郁闷了。因为你的成绩明显下滑，在书房看书的时候少了，在电脑旁的时候多了。看到你的成绩下滑，加之中考临近，我有些担心，怕你沉迷于网络，影响学习，所以我强硬地说：“不准玩电脑了……”我知道你不高兴，你也晓得在家里拗不过我，就偷偷去网吧玩了。我知道后，自然没有好脸色，骂过你，甚至动粗打了你。你一定也伤心过，失望过。你觉得我太野蛮，限制你的爱好。今天想起来，成也电脑，败也电脑。我当时无法理解你对电脑的那份执着！直到你一个中学生顺利把英国剑桥大学出的雅思题6分考过了，才知道你有你的追求啊！
你说你喜欢计算机，喜欢计算机软件开发，学这些专业，最好是在欧美国家去学。我知道了你的想法后，坚定地说：“儿子，我们支持你，努力吧！”
一句支持的话，说起来很轻松，哪知你在求学的路上走起来却是那么的艰难！当你申请就读欧洲的大学时，我们看到你一步步申请，一步步遇到困难，读个书也要“过五关，斩六将”啊，一会学校通知要进行什么考试，一会又说中国学生英语差，必须先读大学预科，不能直接读大学本科。他们怀疑中国学生的英语能力，提出的问题多多，困难重重。我们以为你要放弃去欧洲读书的理想了，然而你勇敢地直面现实，设法解决这些问题。你的目标就是“一定要学到最好的计算机软件开发技术。”
儿子，你的理想是好，可是理想和现实是有距离的啊。就在我们欣喜地为你饯行时，一个越洋电话告诉你：必须读一年预科才能就读本科，否则就读不了了。我们一下懵了：那学校寄给你的录取通知书难道有问题？大使馆又是凭什么给你签的证呢？一个越洋电话在饯行的酒席上打来，它不是祝贺，而是一盆冰冷冰冷的水泼来，把你的理想泼灭。对于你，这无异于一个睛天霹雳，更像一只猛虎横在了你求学的独木桥上，因为再过两天你就要登机了啊！这时，我们不知所措了。席桌上的亲朋好友和同学老师中，你没有让他们看出你的失望，表面上的笑容还是很自然的。他们一杯杯的酒喝得很畅快，儿啊，你看似和他们很融洽，一杯杯的酒也在往肚子里灌。但我们知道，你心里很苦啊！你陪他们喝的酒，他们喝起是香淳的啊！而你是苦涩的。当所有的人都在发懵的时候，你却镇定自若，始终执酒穿梭于同学和亲友中。那一刻，我既心疼又自豪，我的儿子长大了啊！比我更坚强更从容啊！
然而，回到家里，你就把自己关进书房。在网络上与校方谈判，这样循环往复好几天。他们承认你的优秀，但学院有学院的规定，不可能给某一个人开绿灯！一切努力似乎都白费了！所有的憧憬仿佛都成了泡影！我们实在不敢相信你能接受得了这样的现实。而国内的学校填报自愿的时间你也错过了，看来给你的退路就只能是复读高三了！你的留学之路没有希望了！全家人非常沉闷，心里堵得慌，看着你受的打击，我们心里真痛啊！你在电脑上不停地发伊妹儿，我们虽然不抱希望，但看着你受煎熬，哪个当父母的不难受啊！
可是你没有怨天尤人，始终在努力。你大胆地给学校系主任打电话，证明自己的英语口语能力。也许是你那句“如果你们不录取我，就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只要你们今天录取我，那么，未来的自豪才会属于你们。”所表现出来的自信，改变了他们对你的决定。他们肯定了你的能力和执著，终于向你敞开了欢迎的怀抱！
　灿烂的笑容又回到了你的脸上，欧洲大陆对于你很近了，但却意味着你与我们越来越远了，你妈妈含着泪说：“我舍不得儿子走那么远啊！”其实我也舍不得，但却爽朗地说：“儿娃子，志在四方。”还引用了一位哲人的话：“如果你过分地珍爱自己的羽毛，不敢使自己受一点伤害，那么你将会失去两个翅膀，永远不会凌空飞翔。”
儿子，你终于登上了欧洲大陆，走进了梦中的象牙塔。你在电话上告诉我们，你没有给中国人丢脸，现在不但是留学生代表，还在计算机编程考试中得了满分。
但是儿子，我只能说，你在起跑线上的姿势很美。然而长空万里，有风有雨；在那一片天空，我们深情地注视着你的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