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云生
在高原的十几个日子里,我无法睡眠,干渴和心跳,象大石压身,让我在每个夜里清醒地躺下,然后清醒地起来。而在拉萨北京中路措美林308号的格桑花香客栈,连续几个即将黎明的时分,我都在迷糊中看见一片深蓝中,萨
在高原的十几个日子里,我无法睡眠,干渴和心跳,象大石压身,让我在每个夜里清醒地躺下,然后清醒地起来。而在拉萨北京中路措美林308号的格桑花香客栈,连续几个即将黎明的时分,我都在迷糊中看见一片深蓝中,萨顶顶在唱歌,唱一首“白云生”,不断绝地唱着,一首听不清楚的很陌生的“白云生”。总很纳闷,萨顶顶这个名字只不过是我在拉萨偶然走进一个音像店看见的,怎么就入魔似的跑脑里来。为什么是萨顶顶,为什么是白云生,一切真的陌生,却挥之不去。白云生,白云生处不是家。这一程注定是浮光掠影,因为我无法去触及云天,那翻滚的无比寂寞的深蓝和洁白,在头顶一幕幕地走逝,流向永恒飘渺。
1、云端里的雪峰
昆明飞林芝,诺大的一只飞机,装了十个人。空姐懒得理人,没有人干涉我,肆意地从机头到机尾,从左边到右边,去追逐美妙云端里的绵绵雪域。我发觉,只有行动起来,才不会头晕,头晕很多时候是心理作用。我有时的心智就象个孩子,不是假装的,以为四面八方去看风景,风景就会越看越好。其实不是,美好是守出来的,太贪幻的心思常常顾此失彼,错过时机。想起前个黄昏,在广州飞昆明的飞机上,看见一路云层上,阳光明亮,铁锈红和玄黄的云脚,一片连着一片,低低沆沆,象高原秋天的池塘。
此时,老土和幼稚在我身上泊泊地往外淌,但我高兴得象只鸟。对着一叠一叠的云层,不晓得为什么总有感慨,象沙漠,象戈壁,象石头,象芸芸众生的人世,真的,人间是最美的。看着无比绚烂的云海,我想,这一程是光明的。
2、林芝,色季拉,西藏的第一场雪
走出林芝机场时,回头蓦见山林间,白云郁郁苍苍,空气里有一种雾气的白。一种清朗倾刻潜入心底,心胸豁然舒展起来。
踏上这片高原,只为了却经年的一个心愿。除了高天白云,心眼里来时储满的,都是藏传佛教咪咪嘛嘛的诡异气息。我是多么害怕,去年在香格里拉独克宗古城那种手足无措的惊慌,会茹影随形地袭来。所幸选择的第一站是林芝,雪域的江南。
拉萨的三郎曾打趣说,打从江南来,江南没看够,要到西藏来看江南?
这是江南吗?江南清秀,丝丝缕缕,纤细如丝,而这里不是。
这里有秋天高远的旷美。流水坦然在阳光下漫淌,没有江南如画的桥头和楼檐衬托,没有江南妩媚的身影和垂柳儿依傍,在青红青红的草甸上,肆意地流畅。她安静的时候,倒影里的天蓝闪烁,云朵倍儿地清白。她流动了,岸边青黛的条条向上的藏柳,黄了的白杨,都有了潺潺的气息。枯荷六月来,是林芝的春天,她看见油菜花黄,篱笆里外葱绿成色彩的油画。我九月来,阳光柔软,遍地青黄,白云有最美的忧郁。
林芝的美,是触目皆可得的,尤其是对于我这个连破花破草都能赞叹的人。这种美丽,我觉得更应该在细节处来描述她的好,可是,美好是自然的,自然是自己美给自己看,本质原是沉默。比如说,山间的树叶在慢慢变黄变红的时候,谁说得清楚她的颜色,而那颜色里分明有快胀满的奢华。而最终说得出来的都是干巴巴的一些表皮,文字真是很惭愧,气息这样的短。
这个早晨,微雨,山间的白云很腼腆,尼洋河畔一片片的,杨树的叶子清黄光亮。真的,一个屋后,或者一片泥地上,一条浅水边,忽然长着这样的一些树,张开一段悦目的色彩,视角层次立马便丰富起来,周围的一切配衬,房舍,河水,风和野草,也全动起来了,天地万物间的契合真是有情有意。
坐在罗布新买的丰田车里,藏柳郁郁,风吹来,俨有泉水的气息。牦牛在路边散步,我们常常要停车让它们先走。听罗布说,藏区一个养四年的牦牛可卖五千元,一个牧民家里养几百头牦牛很平常,也算小康了。我有些奇怪,市场上一对牦牛角要卖三四千块,那还不如买个牛啊,人真是笨死了。
色季拉海拔有五千米。我觉得我的头又晕了,我看路边的经幡,在风口处,在水头,在柏树上纠结飞舞,它是迎着风生长的,风来经转绵绵延延,常有大半人高的篱笆,隔着它们,如隔着天堂。如果念经可以不头晕,我想,那六字真言再拗口,我也是能背下来的。
路边开着丛生的,一团团奶白奶黄的花,而眼前的山在下雪。
我没有见过雪,在山顶上我晕头转向地从车里爬出来,捧着手在那里打转,罗布说,这应当是西藏今年的第一场雪。我转呀转,哦,这就是雪,不是一片片的,是一点点的,很细腻,象刨碎的泡冰,落在手心,落到山顶还很春天的叶子上,清凉清凉的。阳光怎么就出来了呢,浅浅的,粉红粉红的,以致于我无法看清雪花的形状,她就融了。阳光和雪花,西藏的第一场雪,浮白的山头和冻得鼻水直流的我,这真是令人欢喜的事啊。
罗布是个好人,不晓得大哥是从哪个广告页上淘来的,名字是四个字,我只记得后面这两个字,他长得粗犷,有两个大大的眼睛,象牦牛眼。他给我们讲风马,讲转经,讲墨脱和工布,讲伐木和酥油茶,他指着经过的一个弯口跟我们说,那年修路,山上的泥石滚下来,埋了一百多人,外面的报道才几十个。他把车开得贼一样快,那碎石上面的野荆棘,也开满了黄白的花。
在鲁朗去波密的路上,我看见美丽的乡野,在花朵的掩映下,藏民居朴素安宁,篱笆圈着牛羊和蔬菜,青黄青黄的草地伸到山脚,白云和炊烟一样近。真的,感觉白云就这样从身边走过,从脚底生起,滚一滚就到天上去了。如果在这里住下来,我会天天去山脚赶白云,看青草变黄,看蔬菜生虫,看牦牛生孩子。怎么就想起赤壁里,小乔周瑜孔明帮牛生小牛的场景了,小牦牛出生的毛应该更长吧,那场面真让人快乐。
桑杰家的厅很漂亮,木梁的裂缝也涂满了色彩。而最吸引人的是,房梁上吊着的一串串晾干的猪肉和奶渣,我不晓得怎么回事,总是第一眼便留意到别人家里吃的东西。桑杰的妈妈穿着很老很老的土布搭裙,披肩和裙面上泛着岁月黑溜溜的油光,背驼了,眼睛眨一眨,太阳和黄昏就出来了。她总是不停的,滴滴嗒嗒的给你添酥油茶,让你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到了后来,一看她过来,我就把杯子放到嘴边。她察觉了便裂一裂嘴,嘴角有孩童纯真的青涩,两边灰白的头发碎了,扎不住,叮叮当当地张开来,张开的还有酥酒茶的香。真的很香,这是我吃过的最香的酥油茶了。
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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