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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七月的故乡,闷热而又焦躁。晌午了,爷爷从苞谷地里带回来一只小狗,灰头灰脸的,难看极了。瘦骨嶙峋的身子仿佛一个喷嚏就可以把它吹走好远,两只大大的眼睛哀怜似的看着周围的人,好像很怕我们把它赶走。爸爸给爷爷
七月的故乡,闷热而又焦躁。
晌午了,爷爷从苞谷地里带回来一只小狗,灰头灰脸的,难看极了。瘦骨嶙峋的身子仿佛一个喷嚏就可以把它吹走好远,两只大大的眼睛哀怜似的看着周围的人,好像很怕我们把它赶走。
爸爸给爷爷端来洗脸水,爷爷把脸盆倾斜到一边,小狗立刻跑到脸盆边上咕嘟咕嘟的喝起水来,看得出,它渴极了。它不时的抬起头看看身边的人,那神情好像是在道谢。
小狗喝完水了,爷爷开始洗手,边洗边说:“真是造孽啊!还没断奶的狗崽子不想养了就到处扔,这不是害性命吗?”
妈妈说:“爹,这狗崽子这么难看,咱们喂着让人笑话。再说咱家还养着两仨猫,两头猪,那么多鸡,再养个它,多麻烦啊!”
爷爷说:“一窝狗崽子四五个都死了,就剩它了。怪可怜的,咱们不要它它就死了。没事,多它一张嘴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我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摸了摸这个小家伙的脑袋,它倒是挺安静的,趴在爷爷的脚边,竟然眯起了眼睛。
“爷爷,这狗叫什么名字啊?”我问。
爷爷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放在腿上,笑呵呵的说:“和咱们家虎子的小名一样,也叫虎子!”爷爷说完,用他的长胡子扎我的脸,痒痒的。
我和爷爷都笑了。
奶奶正好给爷爷端饭过来,听见我们爷孙俩的话,不高兴地说:“你可真会起名字,让这畜生跟咱宝贝孙子一个名字!”
爷爷笑着接过奶奶手中的饭碗,说:“那有啥,咱孙子像他一样永远健健康康的,好养活。”说完,爷爷从碗中夹了一块儿鸡蛋放在我的嘴里,说:“乖孙子,去,让你奶奶给你盛饭吃去。”
我从爷爷的腿上跳了下来,走到奶奶身边。转身时,我看见爷爷从碗里夹了一筷子面条放在地上,虎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就这样,虎子在我们家生活了下来,不管我怎样欺负它,每天见到我它依旧会围着我高兴的摇头摆尾。我上学了,虎子就每天寸步不离的跟在爷爷身边。爷爷下地了,虎子跟着爷爷来到地里,卧在地头;爷爷上山了,虎子跟着爷爷来到山上,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偶尔,它还能捉到一只松鼠;晚上,爷爷睡觉了,虎子就卧到大门外边,给家里看守门户。宁静的山沟沟里晚上会有偷鸡的黄鼠狼。自从虎子来到我们家以后,家里的鸡就再也没被糟蹋过。
入夜以后,山沟沟里人们都睡得无比踏实,干了一天农活,都累了。
慢慢地,虎子长大了,我也长大了。虎子原本脏兮兮的黄毛在脱了几次毛之后变得油亮亮的,光滑极了。喝水时,再也不用爷爷把脸盆倾斜到一边了。每天吃饭时,虎子还是会卧在爷爷脚边,吃爷爷从碗里夹给它的饭菜,而我,却再也不会坐到爷爷膝盖上,吃爷爷碗中的饭菜了。
爷爷依旧每天都在地里忙碌,不停地侍弄着他的庄稼,而村里的年轻人,却大多数都进城打工挣钱了。
不久,村子里来了一批地质队,接着村里就开始修宽阔的大路,听说还要建选矿厂,因为地质队的人说我们村后的大山里有很值钱的矿山。接着,工程队来了,一大批村里人几辈子都没见过的机器也开进来了,往日无比宁静的山沟沟里开始热闹起来。
村里通往外面的大路修好了,好多城里人来到了山沟沟里,好多山里人也通过大路走进了城里。而我,在大路修好的那一年考上大学,离开了家。
爸爸来信说,家里的苞谷地被矿上征用了,用来存放矿石,菜地也被征用了,和村子里的其它地一块儿用来建选矿厂。他也被安排进选厂,当了一名工人。我问爸爸家里吃的粮食着怎么办,爸爸说矿石赔的有钱,可以花钱买粮食蔬菜。
爷爷想让我一辈子健健康康的,吃得好,不得病,可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上大学第二年,我在学校里害了一场大病,病情还很严重,万般无奈之下,我办了休学手续,回家养病。
上大学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回家,村里已经完全变了样,村口的水库已经被选矿厂排出的废渣填平了。原本一片片的庄稼地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间冷冰冰的工厂厂房和一堆堆的冷漠的大石块。
爷爷奶奶在村口接我,刚下车,虎子就冲了上来,高兴地围着我嗅来嗅去。
晚上,爷爷奶奶来到我睡得屋里,虎子照旧趴在爷爷腿边。爷爷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只是一个劲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看着坐在面前的两位老人,猛然发现,原来,他们已经白发苍苍了。
家里的地没有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农活了,按理说爷爷就应该轻松了许多。可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他,突然闲了下来,却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矿山上安排爷爷为他们看矿石,每天,他会带着虎子到处转转,有时,他在矿堆上一坐就是一晌。
山沟沟里再也没有了往昔的宁静,虎子依旧每晚都忠诚的卧在门外看家护院,可是,我却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踏实安稳的熟睡了。虎子每晚都会叫上好几次,爷爷也会起床好几次,他知道那些偷矿石的人总是在晚上工作。
白天无聊的时候,我也会和爷爷一块儿到那些矿石碓上坐坐,这个时候,爷爷会很高兴。看着旁边和别的狗一块儿玩耍的虎子,爷爷会说:“不行了,虎子老了,你看,那些小狗崽子可以没命的疯玩,它玩一会儿就累了。”我看着趴在旁边气喘吁吁的虎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啊!虎子已经老了,我们全家都很为它担心,因为那些偷矿石的人特别恨这些看矿人养的狗,爷爷生怕有人会害了虎子。有时候,爷爷会轻轻地拍打虎子的头,数落它说:“谁让你晚上那么不要命的疯叫啊!你是给我找事,也是给自个儿招灾啊!”虎子仿佛听懂了爷爷的话,默默地耷拉着头,任由爷爷拍打。可到了晚上,它的叫声还是那么响亮。
我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没能避免,那天晚上,虎子反常的一声没叫,我们睡得特别踏实。早上起床后,虎子没有像往常那样跑到我的屋里,我叫了几声,虎子也没有回屋里来。
吃早饭时,爷爷背着虎子回来了。他轻轻地把虎子放到地上,叹了口气说:“作孽啊!把药包在肉里喂狗吃,坏良心啊!”整整一天,爷爷没有说话,也没有吃饭。他挖了很深一个坑,把虎子埋在了后山上,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虎子永远不再被人打扰。
晚上吃过饭,我问爸爸是怎么回事,爸爸说:“偷矿石的人把农药包在熟肉里扔给虎子,虎子吃了,知道自己快死了,就跑到村口的大桥下,想死在那里,你爷爷找了一早上才把它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