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里的饭菜孤单地放置在桌面上，而回忆如同扬起的白烟在整个寝室里蔓延。想起去年此时，我们一家人正围坐于外婆家的圆桌旁，看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一上桌，节日的气氛弥漫了一整个屋子。笑纹自两位老人的面颊上荡漾开来，我们唠嗑家常，互道祝福，杯盏琅琅，酒水四溅，空气中也弥漫着团圆的幸福气息。而今天，还是节日中，我却因为繁忙的学习与工作无法回家看望两位老人，只能在电话里听听他们的声音。
想起上次去外婆家，惊讶地发现多年前我送的那张简陋贺卡安静地放在盒子里，墙上的剪贴版中整整齐齐排列着我发表的文章和所获各类奖状的复印件；客厅中摆着很久之前一起制作的丝袜花，古朴的气息依然萦绕于里屋的香台之上。岁月似乎不曾在这里留下痕迹，一切都是那么温暖与熟悉。两位老人拉着我坐下嘘寒问暖，小时候的我总是觉得不耐烦，恨不得立刻跑进院子里与小伙伴玩耍，可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常让我有种流泪的冲动。他们老去了，常常因跟不上我思维的跳跃而费力询问，常常聊一会儿便会停下来稍作休息。老人面部的神情随着我的话语改变，时而欣喜时而忧虑时而关怀，那些情愫如水般流淌在深深浅浅的沟壑中，继而流入我的心底，泛起阵阵温暖的涟漪。
所有相聚都很短暂，每次团圆都会以老人凝望着我们远去的背影告终。那两个依然在远处凝望的身影常常浮现于我的眼前。许多个深夜，当我想起外公笑着说晚年只愿自个儿寂寞度过时，总会感到深深的酸楚。来到大学前，我曾许诺隔三岔五便会去探望两位老人，陪他们种菜闲聊，像以前一样，慢慢地读着新闻，偷瞄老人面颊上的安逸满足。可现在，繁忙的大学生活让我抽不出时间，即便又逢佳节，也只能在电话里道一声祝愿。
我常常在想，人们拼命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我们意气风发地拍着胸脯，许下宝马香车的诺言。每次回家总提着大包小包，却发现亲人所关注的只是你我是否幸福康健。我们在名利场中沉浮，恣意挥霍大把韶光却仍觉空虚落寞，握着无数金钱却依然会在深夜怅然酸楚……想到这里，我拿出日历，开始圈点回家的时间。金钱赚不尽，娱乐随时有，但老人不能等，值得回忆的光阴不能等，温暖与幸福不能等。等到再次踏入外公外婆家时，我一定会放慢语速和你们细谈大学生活，我还会像以前一样读报给你们听，我们围坐在圆桌旁吃一顿慢悠悠的饭，直到黄昏褪去，直到暮色降临。
关闭手机前，我看到微博上许多人转着的一张图：一位老人手拄拐杖蹒跚向前，身后的影子拉成年轻时的模样，那时美丽的面容、曼妙的身姿永远地埋入了岁月中。图的旁边赫然写着“陪着你，慢慢聊”，此刻更多情感上涌，我竟一时不能言语。
尘世里的我们大多怀着远大的志向，一刻不停地向着目标前进。但与理想相比，人更多是依靠着爱意存活。不要让忙碌成为永恒的借口，关闭收纳爱的那扇窗，更重要的是不要让爱着我们的人等待太久。
至此，我长抒了一口气。所幸一切未晚，我依然可以握着那双苍老却温暖的手，陪着你，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