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乐

芭乐

老革散文2025-03-03 10:04:40
某某潭的南岸,有阿妈家的一块菜地。地不大,阿妈说是三分。“分”和“亩”这两个,我没有什么概念。“亩”是大的,这没问题,一亩十分。可三分多大,能种多少水稻,或者甘蔗,我不知道。这块菜地,阿妈种过很多东西
某某潭的南岸,有阿妈家的一块菜地。地不大,阿妈说是三分。“分”和“亩”这两个,我没有什么概念。“亩”是大的,这没问题,一亩十分。可三分多大,能种多少水稻,或者甘蔗,我不知道。
这块菜地,阿妈种过很多东西。有一阵时间,种了香蕉。一共是四畦。起初,香蕉苗长势极好,看着是要有好收成的,结果却是没有。大舅说,这地——不能种香蕉,太湿了,都是水。阿妈就骂大舅。骂他不早说。阿妈还种过圆白菜、四季豆、葱、韭菜……收成却都是不好。阿妈还没收呢,几只母鸡带着她的子女们早已去过了好多回;还有谁家的牛仔,大舅家的,阿妈自己家的,明目张胆的架势,阿妈在面前呢,他们也跑进了菜地。阿妈先是挥手赶,接着是喊,再要蹲下去捡小石子时,小牛仔就跑了。它们一跑,刚才只是让它们吃了几口罢了,这回就给踩倒了几棵。
这样算是白折腾。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那块菜地就一直空着。任杂草们长的欢。
菜地的边上,紧南边有一丛竹子。还有一棵柿子树。靠后山的边上,是两坑茅厕,是大舅家和同机表叔家的,不过很少人过来。就在茅厕和菜地之间,有一棵芭乐。
那棵芭乐是野芭乐。她就那么长着,没人去料理她。一年四季,多数时间没人会去她那里。路过的也极少。只到了大人们偶然间说起,芭乐今年可结了不少果呢。我们才每天惦记着她,才一天往她那里跑几趟。
她是野生的。因了她长在阿妈家的菜地边上,她就归了阿妈家所有。野生的芭乐,只在农历七月至八月间结果。果小,味酸。芭乐树倒是长的挺高。长到半截时,分了两个杈。一个伸向茅坑,一个弯进菜地。我们常上去的,是弯向菜地这边的一杈。另一杈长的直了些,即使上去了,够着芭乐果也难。拿竹杆敲打吧,掉下来的芭乐,也常掉进茅坑。茅坑里虽无秽物,却有水,还有死老鼠,死猫。我们谁也不去捞。
有一回,我和建智一起爬上了芭乐树。阿弟(1)和建智的表妹在树下站着。我们四个都看到了一个黄透透(2)的芭乐。我们都高兴坏了。我和建智让阿弟他们在树下站着。要是芭乐掉下来了,就接好,不能让它摔破了。他们说好。待我俩上了树,那颗黄透透了的芭乐,却不见了。我们使劲找,使劲拨拉着芭乐叶,也没找着。阿弟他们一直喊:
“在那儿呢,在那儿呢!”
“哪呢?哪呢?尹家哩(3),哪呢?”
“那儿呢!那儿!再往前走!”。
我们又往前挪了挪。树枝开始晃。建智说:
“不会断了吧?”
“不会断不会断。”我一边说,一边又往前挪。
可还是看不见。阿弟他们还在不停的喊“那儿那儿那儿”。我和建智急坏了。建智朝树下就喊:
“别喊啦!喊什么喊!”
我说,“建智,你下去,你下去看看再上来。我等着你。”
建智说好,就滋溜下去了。他站到了阿弟旁边,抬头一看,说:
“尹家哩,在那儿呢!我指着,你也指着。别晃!”
我说好。我又朝前挪。树枝晃的更厉害了。我半趴着,左手紧握着很细的一芭乐枝,右手朝着建智手指的方向拨拉。
“看见啦看见啦!”我叫了起来,“建智你上来,你上来拉着我,我够不着。”
建智说:“好——好——好——好!”
建智上来了。我是想把左手递给他的。可不行。手抓着树枝呢,一松开我准掉下树去。我让他拉着我的脚。我一点一点的往外挪,往黄透透的芭乐的方向挪。就差一点了。就差那么一点了,我的手就要碰到了它啦!我让建智再往我这边挪。“再挪点,再挪点。”我的身体就又往前动了一点。芭乐枝也弯了。我的整个身体,已经开始向下倾斜。
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啊!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能摘到那颗黄透透的芭乐了。然后我们四个就可以每人吃上一口了。我们就可以在二表哥面前,在开展、志强、景城他们面前炫耀了。
可就在这时候!
“喀嚓——”
芭乐枝断了!我和建智随着断了的芭乐枝,掉进了菜地里。阿弟可跑的快,跑了;建智的表妹还高仰着头呢,就被带我们下地的芭乐枝砸到了。砸倒了。我离地近,没事。建智那边是靠在较粗的枝杆上的,他被弹了起来,又重重的坐了回去。他的屁股被摔坏了!他趴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我站起来了,他还没起来。他的表妹不停的在哭。阿弟呢,他可不管我们。他在芭乐枝上直拨拉着,黄透透的芭乐就被他摘到了。
那颗芭乐,后来给建智的表妹吃了。她一直哭。我和建智怎么哄,她就是不停。没办法,不给她芭乐吃,看来她是要哭到阿妈来了。这小女孩,心思坏着呢。阿妈一来,不吃芭乐事小,芭乐枝断了,可是谁都逃不了。我让阿弟把芭乐给她。阿弟开始不给。我就说:
“建智手都断了,你还不给!赶紧给她!”
阿弟攥着手。看看我,又看看建智,又看看小女孩。最后还是给了。自然,建智的手没断。我不这样吓唬阿弟,他不会把芭乐拿出来。这是经验。只是建智在地上趴了半天,才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第一件事是让阿弟先带着小女孩走。我刚开始以为他还看到另一颗芭乐。可他却要脱裤子。我就笑。他说,别笑,尹家哩,疼死我了,你看看我的屁股,到底怎么了。我凑过去,瞄了瞄。我说,没事,红了。他说,尹家哩,怎么这么疼啊,尹家哩。
树枝断了的消息,最终还是被阿妈知道。阿妈带着我去建智家。建智正露着屁股,趴在椅子上。他爸正给他擦着什么。
那之后,我似乎是没再爬过芭乐树了。

2008年5月26日
唐山?不达拉

注:
(1)阿弟是镇贵的弟弟。他是大舅最小的孩子。大家都很疼他。全村人,老的少的,都叫他阿弟,到现在了也是。
(2)黄透透,我是据闽南语的大意翻译的。意为“熟透”。熟透了的芭乐,是黄色的,黄的浓。
(3)尹家哩,粗话,与“尹家嘎婆”意同,程度较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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