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果

仙人果

洞幽察微散文2025-04-13 04:20:50
父亲过世后,母亲一直住在老家,这几年不种地了,身心渐得宽闲。母亲翻不动书,年前又患了眼疾,越发吃不透眼前的日昏月暗,索性侍弄起了花草。母亲侍弄的花草都是平常物,路边上采,野地里刨,却枝繁叶茂,香溢满院
父亲过世后,母亲一直住在老家,这几年不种地了,身心渐得宽闲。
母亲翻不动书,年前又患了眼疾,越发吃不透眼前的日昏月暗,索性侍弄起了花草。母亲侍弄的花草都是平常物,路边上采,野地里刨,却枝繁叶茂,香溢满院,春来蝶飞蜂舞,尽添几分闹色。
后来,母亲又临窗栽下一株无花果,百花簇拥之下,想是无花果羞于争俏,不久叶黄枝枯,蔫了。
地便一直空着,母亲的心也仿佛空着。找点什么填补呢?母亲自觉伺候不起那些金枝玉叶,更伤不起那份闲心,就从邻居家掰来几块仙人掌顺手埋下,等来年入夏,竟着了魔地散发出蒲团似一片,毛刺刺翠欲滴油。最让母亲惊喜的是,它竟婆娑娑开出了一簇簇喇叭儿花,有红的,有紫的,还有一种蓝格儿莹莹的,像薄胚的景泰蓝瓷器,仿佛敲一敲能聆听清韵,摸一摸便珠散玉碎。母亲高兴的几宿没睡踏实,给我打电话说:鸡窝窝里蹦出了金凤凰!
等我回到老家,“仙人花”久已败落了,毛茸茸的绿玉手掌上拈着几片落叶。
晚上吃过饭,母亲从旧盒盆里捧出一包物什,揣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翻开两层包布,里面依稀是一团粉红的纱囊。歪过头闻了闻,闻了我一头的雾水,像是空无一物。我一脸诧异地望着母亲。我想,也许根本没有谜底,也许,这只是母爱的一种方式。我眯眼静享着这份爱的温馨。这么多年来,我野马尘埃,苟且钻营,人模狗样的混活着,时而热火攻心,时而寒气锁骨,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该忘的忘了,不该忘的也忘了,早晨起来是恶梦,晚上躺下是僵死,如果不是一副旧皮囊裹面,母亲又焉知儿身是我身,而转眼已近中年。昏暗的灯光下,母亲白发苍然,那团粉红的纱囊犹托在手心上,接着,它莲花一样绽放了。
这几颗“仙人果”母亲已为我留了整整一个夏天,又一个秋天。我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东西,是否我也像母亲一样患了眼疾。是眼疾!还是心灵的脂肪挤出了水泡,磨出了老茧,我还以为是枸杞呢!那果实红嫩的分明能捏出血来,分明能染红我一生的好梦。这就是“仙人果”,仙人掌的果实,这就是一生裹满针毡的母亲养育的儿女,这就是母亲的心尖尖,捏一把,疼,疼出血来。
尽管我从未过上富足的生活,却也饱嚼过山珍海味,豪醉过醇酿琼液。也许正是这些“意外”的分享,砸干了我的余热,吸尽了我的真气,如今,我的舌头像一截沾满血腥的刀子,麻木地搅动着。在反刍的余味中,我仿佛又闻到了母亲的体香,闻到了生命之初的奶渣滓味。我闻到了什么呢?在这幻觉般“仙人果”的包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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