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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记得第一次去报到而有幸成为宝钢人,是1979年9月,我才二十岁,地点好像是在新客站附近的梅寓路小学。这是我们共和国刚刚走出十年浩劫之后的第三个年头,人们怀着十分迫切的心情,希望加快步伐的前进,努力把流
记得第一次去报到而有幸成为宝钢人,是1979年9月,我才二十岁,地点好像是在新客站附近的梅寓路小学。这是我们共和国刚刚走出十年浩劫之后的第三个年头,人们怀着十分迫切的心情,希望加快步伐的前进,努力把流逝的岁月追回来。宝钢是在中国共产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闭幕的那一天——1978年12月23日开工的,似乎和中国的改革开放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去报到的那一天,天气比较热。只见校门口横幅亮丽,彩旗招展,人们笑脸相向;教室里人头挤挤,熙熙攘攘,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接待我们的一位身材魁梧头发茂密的中年男子,鬓发间略带着几缕银丝。他中气十足,笑容满面,对这么多新同事的到来由衷地表示欢迎。拥挤的会场,响亮的麦克风,回荡着他充满磁性的男中音——
“为了一个共同的光荣目标——建设宝钢,我们从四面八方走到一起来了。宝钢是一个大型现代化钢铁企业,请同志们认真地学,好好地干。由于宝钢技术先进,自动化程度高,所以只要我们一旦上岗工作,就是三级工。好好地干吧,我们的企业如旭日初升,我们的员工将前途无量!”
短短的一席话,说得大伙心里暖暖的。要知道,当时我们国家实行的是八级工资制,一个老工人辛辛苦苦的干上几十年,最多才弄个七级工、八级工。而我们是多么幸运,才二十来岁,只要一上岗,就是三级工!听了领导的报告,伙伴们都很兴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大家对企业光辉的远景谈得很多,心想:也许我们真的是宏运当头、福星高照。由于当时年纪轻,阅历浅,故对今后路程的艰难性、曲折性还知之了了,认识不深。
很快地,属于宝钢钢管厂热轧车间的十五位技校生就彼此相熟了,高高大大说话慢吞吞的,是来自第一铜管厂技校的马宝祥;皮肤黑黑个头壮壮的是上钢三厂技校的小李子——李瑞刚。笑嘻嘻、胖胖的是他的同学刘仓;瘦瘦的小个子是上海钢管厂技校的孙国强;言语轻声细气的则是铜棒厂技校毕业的杨巨峰。
有一天闲谈中我问孙国强,你是怎么到宝钢的?“我家住在吴淞,离宝钢不远,认为他有前途。是我主动要求来宝钢的。”他答得很干脆。“你呢?”“我们十一棉技校两个班,要抽一个人到宝钢。问了几个人,没人愿意去。我是班干部,老师找到我,要我去支援宝钢建设,于是就过来了。”另一位同学小张嫌宝钢在市郊,离家路太远,不想过来,拖了两个多月也不愿意来报到。后来在有关领导的一次次劝说下,最终还是来了。
那时,宝钢工程刚开始建设不久,工地上到处是咚咚的打桩声回荡着,震动大地,震人耳膜。还有的就是树上的知了无休无止的叫声。在这广阔的刚被征用不久的农村土地上,当地农民们还见缝插针零零碎碎地种着一些各色的庄稼。
在这里,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史书上记载的古老的吴淞口。在她江涛翻卷的古岸边,我和同伴们又一次听到这一段震撼人心的中华民族的屈辱史——
我们脚下的土地,就是清朝的吴淞要塞,其中的狮子林炮台,就在现在的宝钢厂内。1842年6月,英国侵略者的十五艘战舰进犯吴淞口。六十八岁的老将陈化成坐镇西炮台,率部与英军展开激战。终因清朝将士的土炮敌不过敌军的坚船利炮,吴淞炮台失守。陈化成“足为炮折,胸为弹穿,伏地喷血,”临终还在呼喊“杀贼!杀贼!”
英国侵略者的舰队攻破了吴淞口,溯江而上,威逼清政府签订了一纸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从此翻开了中国一百余年屈辱的近代史。面对滔滔东去的江水,伙伴们感到了其中沉甸甸的份量。
不久,我们被安排到上钢一厂无缝车间实习。那是一个五、六十年代建设的老企业,环境欠佳,工人的工作十分辛苦。我在后道工序工作,开切管机。用机器将钢管夹紧,使之飞速旋转,然后进刀,再以车床般的工艺把钢管不平整的头部切去,使之光洁平整。马宝祥,刘仓等人,则在条件最艰苦的轧管机上工作。他们穿着厚厚的白帆布工作服,戴着帆布手套,不时地伸手抓一把盐,疾速地向通红的钢管内壁撒去,用作轧管时的润滑,然后进行轧制;钢管被轧过一次后,再用钢钳紧紧夹住红红的钢管,将它侧翻90度,又继续轧制。
轧管机旁,工人们的身边,红红的钢管一根根地来去不断,逼人的热浪滚滚翻卷。操作工15分钟换一个人,三、四个年轻工人轮番作业,个个弄得汗流满面,浑身上下衣衫尽被汗水浸湿。这些棒小伙子,在轧机上干完一刻钟后下来,满面通红,急切地打开盐汽水瓶子,扬起脖子,一口气就能把满瓶子汽水喝一个瓶底朝天。几个月做下来,只见轧机上工作的几个同学,手心手背上尽是厚厚的老茧。
由于马宝祥同志实习时工作出色,能够和师傅们一样在轧管机上顶岗作业,就和老师傅们同工同酬,在我们大家拿三十六元工资的时候,马宝祥的月奖金竟能拿到八、九十元,不久还被评为宝钢总厂的先进个人。喜讯传来,我们这些工友深深地为他感到高兴。
老厂里的环境和工作的确比较艰苦,但年轻人往往会在繁忙中间主动找一些乐趣,使枯燥的生活过得生动一些。有一回,做完了第二个中班,洗澡之后觉得有点饿,我就到食堂的窗口排队买馒头。身后的小杨说,也给我带一个,于是买了两个。由于自己正忙着付饭票,我把一个馒头衔在嘴里,一个馒头反手递往身后给小杨。当我离开食堂的窗口时,小杨说:“馒头没有拿到。”我忙问:“不是传给你了吗?”小杨两手一摊:“我没有拿到,馒头被别人抢去吃了。”我回头一看,只见身旁的小张一边咬着热呼呼的馒头,一边冲着我俩得意地嘿嘿笑着,似乎得了一个天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