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

午睡醒来，裹了外套跑至阳台，细如针尖的雨落在仰望的脸上，透着凉意。这样的天气，让我打消了出门的念头。
穿了厚实的棉拖，走进书房，想找本合宜的书消磨这个无趣的下午。在书架上翻腾一阵子，无所获。拉开抽屉，里面的物件吸引了我。

一小罐千纸鹤。

透明的玻璃瓶，淡淡的五彩纸鹤，拥挤着铺了几层瓶底。
小时候，是流行叠纸鹤的，传说叠到一千只，愿望就会实现。去精品店购得一张张小小的纸，桔红、草绿、天蓝、柠檬黄，有朦胧的花纹，有的如灯光散播，有的如水彩晕染，有的如坠了万千小星星。折叠，每一道折痕都细心谨慎，折好，眼中的每只纸鹤都有小小差别，许是身子胖了些，许是翅膀结合不如前一只自然，许是头的大小或倾斜度误了少许。于是要求自己再精益求精。其实，这样的误差又有什么关系呢？可那时候就是如此固执。
想起，似乎遇到心情大起大落时，还拿了钢笔，轻轻在纸背面写下愿望。于是随意打开一只，空白。再打开，至第五只，终于有了小小的一行字，明天一定是微笑的一天。讶然，那么今天是怎样的呢？是因为上课迟到了，还是为着不满意的分数，或是为了好朋友间的一些小摩擦，更甚者，仅仅是因为落了场烦人的雨？无从考证。
年幼的时候，总以为自己的很多心事，都是不会忘却的，谁知若干年后，很多记忆都渐渐模糊，直至再也无法记起。
就如那小罐千纸鹤，折叠时万分虔诚，总以为自己会坚持下去，却终究未曾折到一千只。并非不能坚持，而是因了在折叠的过程中，最初的愿望已随了风去。

一把紫色油纸伞。

伞购于昆明，而非江南。也应庆幸，不在江南，才能注意到这样一把伞，在一群平凡的饰品中静开。
那个时期，特别喜爱收藏物件。景泰蓝的手镯，木质有手绘图案的首饰盒，民族味浓郁的中国结小挂件，上有点点梅花的手绘小扇……买了来收置于抽屉中，闲来把玩。偶尔拿出来示人，遇上欣赏之人，自是喜上眉梢。
今日再拿出来，撑开，细细的木架围着轴均匀散布，伞面附着而开。淡彩画映入眼帘，旁边娟秀的几个字，水乡周庄。不禁莞尔，从前竟是未曾注意过。也或者，注意到了，却因了不熟悉周庄而忘却。如今去过周庄，自是不费气力记住。
去周庄那会儿，是五一黄金周。白墙青瓦，水流清澈，再加上明媚的阳光，原本该是一番好景致。可水道两旁俱是拥挤的人流，水面上游船接踵，欲拍照亦是怕隐没了主角。怅惘，在石板路上一阵踩踏，在双桥旁草草合影，在沈万山的园子里感叹几声，带着流油的万山肘子离开，转身，委屈着辜负了绵延的水乡情结。

一对祈福灯。

在香山，路过两排林立的小店，被两盏灯吸引。纤细的黑色铁丝，已有班驳的痕迹，拧成麻花状，固定在两块简陋的木块上，用麻纱布围住大半，四面贴着不鲜亮的红色“福”字。当即过去询问，卖灯的老伯一面赞着好眼力，一面说这灯是手工制作，连铁丝条都是手工拧成。惊讶，接过灯来看，果然拧处有差异，有的转弯处密集，有的稍稀疏，想象着纹路如蛛网，手质如树皮般的一双大手灵动地转动着铁丝，感叹不已。老伯继续说，这灯是要点亮来才更好看的，灯中央有插蜡烛的地方，麻布用以挡风。
买下，只是平常价格。放置，想着点亮祈福灯的模样，定是温暖又美丽。可惜，终究不忍心，怕坏了灯的容颜。如今再想想，亦是不忍，祈福的形式并不拘泥于一种，福在心间便好。

关上抽屉，拉开窗，凉风扑面而来，窗外的雨依旧连绵不绝。书未曾寻得，却寻着或远或近的记忆，做了个关于旧物的梦。梦里，时光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