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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人们喜欢活得郁郁葱葱,繁花似锦,希望生活是匹华丽的绸缎,花开富贵,龙凤呈祥,拎起来抖一下,落得满地幸福。可是多转几个寒暑就会知道,并不容易把柴米油盐折腾得恰到好处,生老病死因缘际会亦不由人,“生命是一
人们喜欢活得郁郁葱葱,繁花似锦,希望生活是匹华丽的绸缎,花开富贵,龙凤呈祥,拎起来抖一下,落得满地幸福。可是多转几个寒暑就会知道,并不容易把柴米油盐折腾得恰到好处,生老病死因缘际会亦不由人,“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到底是张爱玲说得冷厉决绝。
棉,质朴,贴心贴肺,十分烟火。锦不是。因为锦太美。绝美的东西总离烟火很远。有的锦,素素的,一点也不热闹,寂艳的花色敷着落落清欢,也会美得令人瞠目结舌,但伸手抚上去,是一层层的凉。从指尖凉到心里去。
有的女子似棉,朴素,安定,处世自若,能在琐碎乏味的细枝末节里体味生的愉悦。并且越活越简单,越活越快乐。
有的女子似锦,妆容清淡,灵魂妖娆,不辩不释,不与人热络,赏心只有三两枝。与世间有着既定的疏离,难以在庸常中感知尘世的好,幸福,从来是不确定的。纵使千帆过尽,身历沧桑,也换不来岁月静好。
很多东西与我们有着或深或浅的因缘,可是生活过于庞杂,我们总会厌倦或疏忽一些,不要了,放进光阴里,风化成尘。先是它们本身的消失,然后是有关它们的记忆的消失,干干净净。即使曾经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会很快落入忘川,光阴辗转,回头时爱早已苍然作古。
我迷恋旧的东西,老街,颓墙,泛了黄的纸张,它们都是稳妥的,晦暗的,散发着凉薄的香气。旧的东西,是回忆,是提醒,是时光的证据。
棉越洗越软,越旧越贴心,即使弃做抹布,也能得一句好用。锦不是。锦,容不得脏,容不得旧。
家里有一块绸缎,是姥姥的遗物,母亲不常拿出来给我看,小心收藏着。大红的缎面绣着一对鸳鸯,还有繁复的花朵,极精致。摊在手里,仿佛看到七十年前的女子,坐在窗前悠悠地穿针引线,有风微微吹过,阳光从木格窗里斜伸进来,映着小小嫁娘的羞涩与妩媚。
回过神来,发觉时光落在掌心,一下就老了。鸳鸯死在了缎面上,仍是美的。再美的锦,也耐不住打磨,一经时光洗染,就有了厚厚的沧桑感。在箱底沾了樟脑味,即使这样也不邋遢,不落魄,只让看的人有着逼仄的惆怅,这锦已经不是锦了,只是一把旧时光。
对词的喜爱源于“锦书”。十七岁,挑选喜欢的宋词抄了厚厚的一本,且熟稔于心。首篇就是陆游的《钗头凤》,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初见心中不解,锦书是什么样的?这个疑问犹如羁旅途中,偶见墙头斜逸的几朵桃花,引我小心推开门扉,于是看见整个春天。一路探寻锦书,对词的了解日益增多,不沉溺,清凉的喜欢始终如一。
曾有人水墨相赠,或莲,或兰,或菊,清新悦目,每次自拟一词,除此没有过多言语,只落两字:赠锦。着实喜欢啊,在情窦初开的花样年华里,有什么能比得过那份才华和心意。可是,不足够,即使卓尔不群,个性里的某种缺憾却像堵高墙横亘在那里,不足够为之倾心,不足够走近。时隔多年,恍然明白,在青春伊始便冷眼旁观人性是多么不合时宜,骨子里那份凉薄和挑剔竟是与生俱来。不能怒,不能悔,那是本质的东西。
大悲大恸都是无声的,无法说出,没有一个出口能流于体外,只能独自承担。生活中更多的是小欢喜,小惆怅,轻易地被注入诸多细节,发呆,微笑,唱歌,眼泪,以及倾诉与聆听。生活因此而饱满润泽。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亦能听到来自身体深处的裂帛声,并不清厉,沉闷钝重,仿佛只是从久远的时空里蜿蜒而至的回声。可是,很疼。
有人说,“如果我有爱情,我就是锦上添花,如果没有,我也是一块锦。”足够坚韧的内心。
做一块锦,尘心洗尽。精致地老。无关风月无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