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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二十年前,我因工作需要,被调到小镇的防火办,并被安排到小镇北向的一座山上,看守防火了望塔。塔上的主要任务,就是在“春秋两防”之际,对四周的山林草塘进行防火了望,以便发现隐患,及时向指挥总部汇报。塔高十
二十年前,我因工作需要,被调到小镇的防火办,并被安排到小镇北向的一座山上,看守防火了望塔。塔上的主要任务,就是在“春秋两防”之际,对四周的山林草塘进行防火了望,以便发现隐患,及时向指挥总部汇报。塔高十五米,登塔而望,小镇及怀抱小镇的群山,尽收眼底。
塔下的山叫醉红山,因为每当春风骀荡之际,草叶未绿之时,总会有一大丛一大丛的红杜鹃,盛开在山巅及周遭的石上崖下,好像在热烈地等待四季女神将对春天的到来进行剪彩;而在秋风飒飒之际,依然是漫山红遍——暗红的柞树叶,鲜红的色树叶,血红的接骨木果子,间杂淡黄的山核桃叶,苍翠的红松,真是美不可言!
也正因此,在我们这个人文景观欠缺的小镇,经常会有一些男孩女孩,三五成群,结伴沿着盘山道登至山顶,春赏花,秋赏叶。 
这些,无疑给我的枯燥的塔上生活,带来了许多生趣。 
那年春天,杜鹃正盛之时,一个叫英子的女孩经常单独光顾塔顶,我对她不是很熟,只知道她没有父亲,母亲是小镇有名的“豆腐西施”,豆腐做得非常受吃。
英子第一次上塔的时候,冲我叫了一声叔,然后就扶着塔上的围栏,边走边向远处遥望,我坐在亭子里,隔窗向她点了一下头示意听见,就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整理当天的工作记录。
忽的,我的耳畔响起了一种声音,叮叮,叮叮,我抬头,见英子正斜靠在亭子边,围栏的横杆上拴着一串风铃,上面是一个瓷做的又圆又红的大苹果,下面坠着几个长短不一的合金棒,正在料峭的山风中摆动,相互轻轻地碰击,于是,一种美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叮叮,叮叮……
我不由得有些听呆了,觉得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却又一时记不起是在何时听过,在何地听过;还觉得这声音我是那么的懂,却又在脑际里搜索不出半个词儿,来加以诠释,仿佛就像一只长着透明翅膀的,神奇的蝴蝶儿,无障无碍的飞,随便的就落到你的心里,轻盈的就带着你的思绪飞到某一维,某一度,飞到你的前世今生,并在某一个时间段里,翻飞盘绕,身裹花香,翼带阳光…… 
然而当我抬头时,却看到了英子的泪,晶莹的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我有些不安,拉开窗子,小心地问英子:“没什么事吧?”
“叔,没事,风吹的。”英子飞快地拭了一下眼角,匆匆解下风铃,冲我摇摇手,就下塔去了。
以后每隔一段时间,英子就会来塔上听风铃,依然是打声招呼,就去默默地聆听,而我,也没有打扰别人的习惯。 
英子听风铃的时候很专注,有时蹲坐在一角,静静地望着风铃,神态好象在看着一只可爱的宠物,并用温和的眼神抚摩着它,欣赏它;有时她扶栏而立,目光放到远方,这时我猜想,她的宠物恐怕正领着她,神游远方的远方,我记得有谁说过,远方除了遥远什么也没有,那么,英子在寻找什么呢?或者,是我可笑,想得过多,英子就是一个爱听风铃的女孩儿吧! 
日子就那么淡淡的流淌,有时英子不来的时候,我的耳畔偶尔也会响起风铃的叮叮声,我知道这是记忆在作怪,并在浅笑中想起了《庄子》里秦青讲的那个三日绕梁的故事。我不知道许多寺庙佛塔的飞檐上,为什么会挂着风铃,但我相信,在微风中,在细雨里,那叮当叮当的风铃声,能引导迷途的灵魂。 
杜鹃花开败的时候,英子又来了一回,上塔的时候,我多看了她几眼,因为她穿了一件深红的风衣,衣袂飘飘的,把她整个人衬得很精神。那天她不仅跟我打了声招呼,还很阳光的笑了笑。我记得那天她听风铃听了很长时间,我忙于用对讲机向指挥部汇报一些事情,以至于她什么时候走的,我都忘记了,我只是听见风铃还在摇响,以为她在,环首一望,没她的身影,我急忙出了亭子,向下搜寻,终于在盘山道上,看到了一个向下移动的红色的身影。
第二天,我听到了英子的死讯,她喝了大量的安眠药自杀了,据说,与她相恋了四年的男友,同他们公司老总的女儿结婚了,那个男人叫孙鹏。我忽然想起,英子昨天下山后,我来到风铃前,见那红红的瓷苹果上有几个字:献给我挚爱的英子!孙鹏。 
解铃还需系铃人,但英子终究没去解下那串系在孤塔之上的风铃。若干天后的一个夜里,风狂雨骤,那串风铃被刮断了,不知落到何处,或许,它同英子一起,祭奠爱情去了吧。
昨夜在风铃声中见到了你的倩影,
清晨,为什么这样动情?
风铃声声换来了清晨的露,伤心的泪,
却留不住孤塔上祷念情人的春风! 
(诗句引子川端康成的小说《玉铃》,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