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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在我的书桌上,悄然蛰伏着一具完整的蝉蜕。作为记录蝉的生命痕迹的遗留物,眼前的它更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在沉默中,似乎要向我昭示出关于时间和生命,这两个永恒而沉重的命题。相对于蝉蜕,蝉是活剌剌的生命个体
在我的书桌上,悄然蛰伏着一具完整的蝉蜕。作为记录蝉的生命痕迹的遗留物,眼前的它更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在沉默中,似乎要向我昭示出关于时间和生命,这两个永恒而沉重的命题。
相对于蝉蜕,蝉是活剌剌的生命个体存在。整个夏天,它们抱定一截树枝,像抱定某个目标,执着而不遗余力地嘶唱。骄阳似火的日子,我们多么渴望耳根清静,心地清明。然而蝉用高音喇叭般的嗓音,锥子一般地敲击我们脆薄的耳膜,还有同样脆薄的梦境。懊恼的人们这才发现:整个夏天,真正的统治者竟然是这些小小的生命。
去年的某个暑天,在我家前面的一棵樗树的树干上,我意外地发现了一只“蝉”,呵它赶它竟然不动。推推眼镜靠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具蝉蜕。那是蝉的一件“紧身衣”。它大约寸许,通体薄硬而透明,呈现出蜡质的色泽。蝉的眼喙翼足,蝉的纹路褶突,无一不是高保真式地刻录下来。难怪我会把它看作了蝉。
与蝉不同的是,它的背部留有一条窄而长的裂缝,顶多不过1元硬币的厚度。蝉竟然是通过这条小小的缝隙挣扎而出?以前我还以为蝉也会和蚕一样,用嘴咬一个口子仓皇而出呢。这回完全纠正了我的看法。造物主从来就喜好捉弄,总是给万物以各种束缚,因而突破束缚便成了万物的本能。蝉选择了最艰难的一种。它让整个身子,甚至于身体每个细小的部位,都要经过一点一点的挤磨,等到脱困而出,全身晾干了,方鼓动膜翅栩栩而去。
蝉的新生过程,始于拘束,终于自由,与一切艺术的规则一般无二。因此,我对蝉生出了十分的敬意。
后来我才知道,蝉的生命十分短暂。庄子说它“不知春秋”。而现代生物学家直接指出,蝉在地下蛰居经年,在地上却只能活18天左右。如果真是这样,蝉的生命该是怎样的珍贵!蝉深知这一点,所以将自己对生命的理解,对时光的渴慕,融入到一声声郑钧《赤裸裸》式的嘶唱之中。所以它的声音不从口中发出,而像在撕心裂肺;它不像有些虫鸟口齿伶俐、娇音宛转,而是语音高亢真实,有质感,有痛感。它的嘶唱如此尖锐地刺伤我们的耳膜,让我们在溽热和浮躁中坐立不安,有所失的同时,有所悟。
虞世南《蝉诗》云: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如今蝉们跟随时间的流转,湮没于时间的B面。“其人也逝,其声也渺”,我无法翻转季节的树叶,去捉一只盛夏的蝉,只好将那具蝉蜕轻轻地从樗树上取下来,放在我的书桌上。于是这具须发如生的蝉蜕,时常以老人的姿势,向我诉说关于时间和生命这两个沉重而永恒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