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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山下,是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村落,山上,是他们赖以长眠的土地。从入世的第一声啼哭,到永别时最后一次呼吸。从旧时代到新主义,从耕牛到拖拉机。故乡的历史在一代代续写,故乡的面貌在一年年翻饰。当我年复一年的从
山下,是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村落,山上,是他们赖以长眠的土地。从入世的第一声啼哭,到永别时最后一次呼吸。从旧时代到新主义,从耕牛到拖拉机。故乡的历史在一代代续写,故乡的面貌在一年年翻饰。当我年复一年的从异乡回到故里,当我年复一年的踏上这山路的崎岖。在我一次又一次虔诚的跪拜里,都含蕴着我童年的铭刻、成长的记忆、内心的倾诉,一生的感激。
眼前的坟丘,掩埋着他们的躯体。碑上的镌刻是父亲的手迹。这是我爷爷奶奶的合葬,儿孙希望他们到来世也不弃不离。他们给了我孩提时的深深溺爱,他们也曾为我遮风挡雨。他们抚养我渐渐长大,他们传承给我做人的良知。我永远不能忘记,60年代初那段灾荒岁月,为了省下一点粮食给孩子们充饥,他们曾咽下了多少野菜,咀嚼了多少树皮。锅灶上祖母的身影,田野里祖父的汗滴。辛苦着也幸福着,因为,他们看到自己的生命仍在延续。我从心底尊敬和怀念的祖父母,您在他乡还好吗?这一年又一年的祭扫,一次又一次的膜拜,都会在墓碑前的纸焚香烧中,蕴含着家族香火的延续,熔进我一颗感恩的心迹。
黄昏暮色中,老支书的墓碑依然清晰。合作化,大跃进、人民公社,直到走完了人生路他心底还扛着三面红旗。油灯下他曾艰难阅读着“两报一刊”,虽然很多字到现在他也不认识。他的确未受过学堂教育,只有朴素的阶级情感熔铸在他的心底。那颗纯朴、忠诚的红心,始终热爱着党、热爱着人民、更热爱着伟大领袖毛主席。此时的他是否可以接受,今天的改革开放?如何理解承包土地的这个历史问题?他是否能够接受,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崭新创意?
这是两座墓碑在竖立中对峙,那年的冬天他永别了儿孙、邻里;第二年春天他也咽下最后一口气。活着的时候地头田间彼此争吵了半生,为一棵白菜一把豆角,进行过无数次精确的算计。包产到户,他们的土地成为邻居。可从地头到心头,却竖着严格的界石。我不记得,他们的人生有过多少互不服气,也不知道,此时的墓碑是在依然面对着继续争执,还是在互相道着歉意?
我总会想起的老婶子也安息在这里。心灵手巧的她,是个贤惠的家庭妇女。每年那块廉价的布料,我忘记是灰咔叽还是蓝华达呢。但经她的巧手剪裁,却一次次满足我旧历年底的必需。她有过青春少女的美丽,她也有少妇成熟的魅力。她有一双灵巧但不纤细的双手,也有一种纯情但不浪漫的心迹。灾荒、饥饿与疾病,夺走她和我一般大小的女儿。至今我还记得小伙伴那时常掉带的布鞋。那是婶子灯底下密密麻麻的针线,期望她能够走出完美人生的步履。那时的我,不能理解失去女儿的母亲破碎了什么,但却看到她头上的白发比眼神更加清晰。我不知道她如何走完人生道路,但我记得那年看到我时说的话语:“如果翠翠活着,也和你一样读中学一年级”。墓碑前的我如是虔诚的跪下,送上些纸钱,算是我的心意。收下吧,老婶子!我也是您的儿子,您让我充满一生的感激。
簇起的黄土堆积起一座新坟。这是我儿时的伙伴,却早早来此安息。我们曾经在一个学堂念书。我们曾在一起割草摸鱼。为什么?不,不要问为什么,我只将泪水浣洗出那久远的童年、清新的记忆。人生本就不同的命运,生老病死不能划定预期。那么,何必再去悲怆苦短,何必还要刨根问底?我捧一把黄土,喃喃地低语,哥们,还玩泥巴吗?来,我和你一起。
眼前的墓地,纸火烧尽了坟头的枯草,可细雨过后就会长出一片葱绿。鞭炮声震走这里一年的寂寞,演绎着一代代人接续勃发的生机。这里终将要世世代代的安静,村庄却依旧是炊烟不断的升起。此时的我,真也没有华丽词章的描述,真也没有绘声绘色的写意。我只将这苍白的文字当作火种,在心底把一段久远的情感燃起。我只是在这清明时刻,唱出我萦绕记忆的一缕心曲。
再见,鸡鸣狗吠的村庄,再见,寂静安详的墓地。

二00九年初稿于清明五月整理于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