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夫山记

安定故郡，旧时名都，东临秦关，南接川蜀，山奇水秀，人杰地灵。其治镇原城，有斯一河，名曰茹河，乃泾水一脉。茹水之阳，有山而立，少石无险，杂木丛生，然有耸入天际之势，俯揽乾坤之气。因有东汉名士王符尝避世修书于此，唤曰“潜夫山”，乡人俗称“柏山”。以而享世千载，天下尽仰。
缘山南麓小径而上，约得半刻时日方至其顶，其时，有一宅门静穆而立，古朴肃然。上有其地名士赵宝玺手书“潜夫山”之匾，赵字清逸洒脱，飘然不俗，随性而不逾矩，似天马行空，龙游于穹，极得二王遗风。度门而入，乃别有洞天，山顶平旷，万芳齐开，柏松林立，庙宇琼楼典雅有致，神韵有余。缘道北行，往之数十步，须臾便得一亭。亭座挺绝陡奇，而亭立其上，直入云际，似天降神器，俨有鹤立鸡群之势，龙衔明珠之状，乃潜山诸景之最。常有游人争欲其间，以得瞰全城概状，大有指点江山，一主沉浮之态。
潜山二景，乃属千年苍柏劲松。尝闻乡人言曰∶“王符其人性情耿介，不流于俗，遂得隐居于此著书立说，植松柏以自恃，“柏山”之称亦即由此来。又亭北往之，数十余步已，至潜山央，乃有符之遗雕，栩栩然，熠熠然，极具神韵。予每尝往之，凝神伫立，良久不得言，颇多感怀，心似五味杂陈，难以明状。观夫符之遗像，八尺有余，威然有度，肃然而立，然亦不失儒出，雅而有致，别样气息，神彩迥然，俨然大丈夫耳。亦尝敬其为人，哀其命途。夫符，满腹经纶，一腔赤诚，然终不得入仕，辅佐明君，造福一方，只悉潜居修书，与松柏为伴，实千载之憾，百世皆怨。过往之士亦无不扼腕叹惜。呜呼，痛心疾首曷至于此耳？
亮，生于潜符故里，是岁廿一有余，然三尺微命，一介竖子，无半丝之德才，一技之长术，每尝思量，倍生愧恻，呜咽难当。感天地之无穷，而盈虚之有数，临渊涕零，不知所为。犹思往古时人，尽皆不失其贤，昔项籍，等此之时，力拔山，气盖世，起于陇亩，雄于天下，诸侯皆诚，不可一世。后余年，有贾生得闻以朝，以奉宣室，终军弱冠请缨，太史公遍游三川。殆至唐，又有王勃以出，少年名振，一诗一序以享天下，千载不朽。历揽史册，此之人，不胜举矣。呜呼，吾何德耳？羞矣！任江水长逝，日月转期。数期年已，顾首往昔，又何堪焉？符之遗雕，当还自立于此，感符之生遇者，焉有乎？呜呼！为谁哀者，为谁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