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煤
作者:误惑时间:2024-11-23 17:09:16热度:0
导读:夜晚,斜卧在松软温暖的床上,我派眼睛去看书。不一会儿,眼睛就兴高采烈地带回两个字。我朝着眼睛指给我的方向看去,的确,我最喜欢的既形象又生动还诗情画意的“藕煤”两个字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堆方块字中间,这一大
夜晚,斜卧在松软温暖的床上,我派眼睛去看书。
不一会儿,眼睛就兴高采烈地带回两个字。我朝着眼睛指给我的方向看去,的确,我最喜欢的既形象又生动还诗情画意的“藕煤”两个字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堆方块字中间,这一大堆方块字都蒙太奇镜头般渐渐隐退了,只有“藕煤”这两个愈来愈大愈来愈亮。
“藕煤”,就是人们常说的蜂窝煤,更普通的叫法“煤饼”。“藕煤”不是新词,在百度上搜,有21800条相关信息。但我的眼睛第一次从文字堆里把它带到我面前,还把我躺在脑里多年的关于煤饼或蜂窝煤或藕煤的美好回忆唤醒。
我的家乡不叫“藕煤”,也不叫蜂窝煤。蜂窝煤是大城市如北京上海的唤法,这种唤法也形象生动,但少了“藕煤”的清新气息。你想一想,水灵灵的鲜藕比之干巴巴的蜂窝孰高孰低不言而喻。
我的家乡把这种像藕又像蜂窝的煤制品叫“煤饼”。
或者在晨光熹微的春天,或者在骄阳似火的夏日,或者在寒风凛冽的寒冬,院子斑驳陆离的青砖墙上,我母亲伶俜瘦弱的身影像皮影戏般上演。时而把煤粉与粘泥和在一起,时而把井水倒入煤粉中,时而低头拨弄方盘般用煤饼印印煤。她的影子是我心安定的标志,温暖着我的童年。只要看到她的身影,我就能心安理得地享用煤饼烧出的汤汤水水,就能安心地回转屋里睡大觉。
那年大暑清早,刚被吱嘎吱嘎的卖豆浆油条的三轮车唤醒,被隔壁哗啦哗啦的自来水声催起,被谁家倾令哐啷的锅碗瓢盆闹活,我就闻到了冬瓜海带柴鱼的清甜味。屋檐下,煤炉上架着大锑煲,冬瓜海马柴鱼正在沸腾的汤里咕咚咕咚欢唱。
母亲说:“大暑天,喝冬瓜解暑,吃海马不尿床。”
“柴鱼呢?”我总是不拉下一个博学的机会。
母亲小心地舀起一碗尖尖的冬瓜汤,平平稳稳地放在我面前的饭桌上,道:“健脾啊,你小孩子人家不懂的。”回转身,利落地搬走锑煲,用精黑的铁钳夹出煤饼,换出最底下烧透的灰红的煤饼,换上块乌黑的在最上头,封上铁皮,红红的煤火就会变暗。中午再扯开铁皮,用吹火筒鼓起腮帮子稍微一吹,煤饼又红红火火,又可以煮饭烧水。
我拎起装满烧透煤渣的畚箕,往门口走去。母亲常说:“下雨天井边的路总是泥泞不堪,铺上煤渣,清爽好走。”
人到中年,曾经不屑的许多东西变得重要起来。不再嫌弃父母往车上装的家乡的土鸡本地青菜米油难看,不再嫌弃老家门前大街的吵吵嚷嚷,不再嫌弃“煤饼”的土,是煤饼烧的饭菜把我滋养成人。
虽然“煤饼”不及“藕煤”“蜂窝煤”形象动听,但我仍深爱着记忆深处的“煤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