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迷蒙的雾霾天，下过几次短暂的小雨。我的视线望不到远处的青山。一场游戏之后受了些许皮肉之伤，无碍大体，还可以一瘸一拐地穿行过圣堂的老街。有几个朋友，相处的还平淡。很好，轻轻地划出一些岁月的印痕。静下来的时候也扪心自问：这样的岁月有什么可以让我们铭记于心。是啊！岁月澄沏如一面风平浪静的湖。或许只是我们不甘心，尽管无处呻吟无处可写，亦要勉强留下些微不足道的文字以供为下半辈子回忆的资材。我们不谈藏于名山，也不讲传之同好，我们只求给岁月留下些有案可稽的证明，证明什么我们或许也说不清，又或者在他人眼里实为不足道哉。一滴水的力量，难以掀起巨澜，可我们就是那么一滴微不足道的水，仅此而已。我们就讲我们自己，讲给自己听。
我就想把这些岁月清晰地记下来，用白纸黑字的形式。可我有太多的毛病，比如肤浅的目光，浮躁的性格，以及善忘的本性，因为这些毛病，我的生活缺少了生活最本质的一面。快乐，幸福，真实，这些原本最朴素，最简单的东西便被我深深地窒息在平庸而忙碌的生活里。
可每一个活着的人都不想被人打上碌碌无为的标签。这是生命存在的基本诉求。既然我已经把我的生活搞得沉闷而滞重，厚如坚城，所以“醒来”之后，我开始的反抗注定如杯水车薪，隔靴搔痒。但岁月流逝之后，我们便无路可退了，我们除了向前，就仅剩下坟墓。（我习惯说‘我们’，是不想让自己觉得独身一人。事实上我所指的只是我自己。）
很多时候，我问自己：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一份差强人意的工作，可以养活我，不需要太多的劳累与精力。我有一幅还算健康的身体，我很少担心它会出现什么不可预测的变故。如果我安于现状，我可以就此
维持到退休，然后平静地过完余下的朝阳与黄昏。但这样的生活微如一缕轻烟，它添不了几丝白云。所以我很愤怒地说：如果我的生活就为了一份糊口的工资，真是糟糕透顶，我倒不如去浪迹江湖。
浪迹江湖？
我所以为的江湖就是山外的山，就是远方。
我喜欢站在高高的山上或者楼上，伫立良久。只是为何周围都是山，都是屏障。只是为何我离开了家乡却再也回不到家乡？
我恍然大悟，家乡才是最远的地方。
难道这就是我的一生：离开一个地方，然后花上一辈子去回到这个地方。
这样的现状让我痛心不已。我羡慕那些轻灵欢动的鸟儿，我甚至突然很渴望将我的血肉之躯化身成故土寻常可见的一棵香樟。让我永远地失去脚，只拥有根，永远深扎故乡的土石缝隙里。
记不清有多少次梦止于夜央，发现自己虚汗涔涔。多少年来，我依然仅有容身之所。多少年来，母亲的面容出现在墓碑上。面对父亲厚厚的叮嘱，我只能说：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学会照顾自己。
如果学会照顾自己就已足够，该有多好。可谁来照顾亲人；难怪国人常叹：“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最好不要再质问：照顾自己，我是否真的已经学会。
可能每一个敢说“会照顾自己的人”，都是胆颤心惊地说出这句话的。我就是这样。否则我不必常自问：我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站在灵岩寺突兀的悬崖边上，望着山下逝者如斯的繁忙景象，突然，寺里的金钟被人敲响了，惊起一群的斑鸠。刹时，我的目光随鸟儿飞远，我差点忘了自己，竟险些从悬崖上摔跌下来。一阵心悸之后，我不禁问道：我正在做什么？
是啊，“我正在做什么？”这才是我应该深省的，也是必须更加关注的，每当我如此问自己的时候，我都会冷静下来，专心地做好眼前的工作。这比问自己：“我到底要做什么”不知强多少倍。古人讲跛鳖千里，登高自卑，只有过好每一个今天，才能有明天的微笑，才有有价值的未来。等到我们想记下自己一生的足迹的时候，才能坦然欣慰，才能自豪地说：这就是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