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老趼手

爷爷的老趼手

屯苦散文2025-02-18 11:03:48
小的时候,我几乎是奶奶带大的,也就自然离不开爷爷身边。那时,我非常喜欢爷爷的胡子,喜欢看,喜欢摸,喜欢爷爷带着胡子亲我脸时那种胡子拉碴扎脸的感觉。但我更喜欢的,是爷爷的那双老趼手。爷爷一旦有了上炕休息
小的时候,我几乎是奶奶带大的,也就自然离不开爷爷身边。那时,我非常喜欢爷爷的胡子,喜欢看,喜欢摸,喜欢爷爷带着胡子亲我脸时那种胡子拉碴扎脸的感觉。但我更喜欢的,是爷爷的那双老趼手。爷爷一旦有了上炕休息的时候,我就会跑到爷爷的身边,去摸一摸那宽大的积满了厚厚趼子的老趼手,尤其是掌心与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的相接处,简直就是一个一个的硬疙瘩,摸起来硬邦得很、粗糙得很,感觉很是神奇。于是,我就跑到奶奶面前,伸出自己的小手问奶奶,我的手咋不长成爷爷这样。奶奶就对我说,你爷爷的手是出苦大力的手,我大孙子的手得去拿笔杆子,咱的手可不能长成爷爷的手那样。听了奶奶的话,我急了,搂着奶奶的脖子,非要我的手长成爷爷的手那样。奶奶没办法,只好哄我说,好,将来我大孙子的手一定能长成你爷爷的手那样。于是,我就满意地跑回到爷爷身边,再去摸着他那双老趼手。这时,爷爷就开心地用他那双老趼手搬过我的头,在我的脸上左边亲上一口,右边亲上一口,嘴里还念叨着,这才是爷爷的大孙子呢。
爷爷七岁时,我的太爷就因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撇下太奶带着我的爷爷和我的大姑奶、老姑奶三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单独过日子。当时,大姑奶五岁,老姑奶才两岁,这么小的姐妹俩,不光要自己照顾自己,还得帮太奶喂鸡打狗、看家望门。而爷爷呢,则扛着比他高一大截子的锄头,跟在太奶后面,到自家的高粱地里去耪地了,去磨练他那双还没有出趼的手。太奶天性刚烈,身是女人身,心是男人心。太爷那一辈有哥五个,太爷排行老大,太奶有四个小叔子。太爷去世后,太奶领着孩子能自己干的事就坚决自己来干,从不轻易地去求小叔子们帮忙。太奶有一个信念,就是别看他们娘四个是孤儿寡母的,但日子过得绝不能比小叔子们差。太奶把希望都寄托在爷爷的身上,从小就开始磨练爷爷吃苦耐劳的意志,磨练爷爷那双稚嫩的手。爷爷十岁时,太奶带着爷爷,在太爷留下的河滩地里,搞了一个为期三年的掘石筑坝工程。工程开工时,几个小叔子都劝太奶不要异想天开、自不量力,甭说你妇女带着一个年少的孩子,就是老爷们儿家,这工程也难干。太奶没听小叔子们的劝,春夏秋冬,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抬,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垒,三年后,一条号称“山屯第一坝”的拦河大坝全面完工。有了这条大坝,家里的土地面积几乎翻了一番,终于,太奶和爷爷的那种不息的筑坝精神征服了山屯里的所有的老少爷们,也完全磨就了爷爷的那双带趼的手。
那年金秋送爽时,一天学没上,一天书没念,斗大的字不识一升的爷爷,就是凭着一双带趼的手,把一个读过国高的刘姓的大家闺秀娶进了门。这个大家闺秀就是我奶奶。奶奶的进门,给太奶和爷爷用老趼手创建的家庭注入了许多新的气息。奶奶不光会讲《三字经》、《千字文》等,还会打一手漂亮的太平鼓。奶奶去世后,她用的那面太平鼓不知落到了谁的手里,我一直没能见到它,不免有些遗憾。有了奶奶熏陶,爷爷的那双带趼的手,也知道春节在大门上贴春联、在窗棂上贴挂钱,也知道去看皮影戏、去听大鼓书。但爷爷始终坚信的是手勤是硬道理,手脚勤快多干活才能吃饱饭。为此,我父亲读了四年书后,爷爷说啥也不让父亲再念下去了,非得把父亲留在家里给他当帮手,帮他干农活。父亲吵闹着要上学,爷爷挥起带趼的右手,一个耳光扇过去,父亲的脸上即刻苍肿起来。受奶奶的影响,我父亲不仅爱读书,而且书读得好,成绩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父亲辍学后,学校的老师们两次集体到家里来找,做爷爷的工作,爷爷说出天花也没同意。为这事,奶奶也与爷爷大吵了一场,可还是没能拧过爷爷。那时,爷爷身边也真的急需父亲这样一个帮手。父亲虽然辍学了,但他也是当时山屯里读书最多的人,这也为日后父亲当生产小队会计、生产大队会计、村支书奠定了基础。多少年后,尤其是叔叔修完学业,成为一名人民教师,按月领国家的工资后,爷爷在我父亲面前就逐渐表现出一种蔫蔫的神态,私下里常常叹息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让我的父亲多读几年书。看得出来,爷爷的年龄越大,蔫得越沉重。爷爷八十二岁去世时,对我的父亲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就是“爹对不起你”。爷爷的那双老趼手,不光凝结着厚厚的粗糙与生硬,也蕴藏着深深的细腻与柔和。
爷爷的一生,最喜欢摆弄果树,栽果树、嫁接果树、侍弄果树是爷爷那双老趼手的绝活。年轻时,爷爷就和我的太奶在自家的荒山上栽了数百棵安梨、华盖儿梨、面酸梨、香水梨、捂香梨、八月香梨、甜梨、红沙果、秋李子、大红杏、大枣等各种果树。除了侍弄大田里的庄稼,爷爷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陪伴那些果树上,没日没夜地为那些果树们刨埯扩埯、上粪浇水、剪枝防虫,侍弄果树比女人侍弄孩子还要精细。那时,山屯人对栽果树没啥认识,都觉得爷爷栽了那么多的果树一时半会儿借不上劲,见不到利,是出冤枉力,挨冤枉累,搭功费力的,不如种些五谷杂粮啥的一年一得实惠。可老天爷不负爷爷的那双老趼手,三五年后,那些果树们都争先恐后地结起果来,给家里带来了不小的收入。山屯人眼气了,栽果树也就悄然在整个山屯印开了。入社后,那些树也自然成了生产队的摇钱树,爷爷呢,便沾光当上了生产队果树生产小组的组长。爷爷的那个生产小组总共才有四个人,但却创造着整个生产队近一半的收入。他那双带趼的手,有季节地操纵着树剪子、刮皮刀、嫁接刀和锹镐锄头等,把生产队沟沟岔岔的果树都照管得春天花飘香、夏天叶浓绿、秋天果满枝。为此,爷爷得的奖状被奶奶在宅屋报纸糊的墙上贴成了一大排。如今,老家山屯里的梨树,还有好多是爷爷栽下的,还有好多是爷爷嫁接的。
爷爷用过的所有农具,都被他的那双老趼手磨得铮亮。镐把、锹把、锄头把、镰刀把、犁杖把啥的,都是铮亮的,光滑得象涂了油漆一般。爷爷用的这些家什,闲着的时候,都有秩序地倒挂在堂屋的一角,太阳晒它不着,雨水淋它不着。这些乖乖的家什,被爷爷的老趼手使上劲,在山屯的原野中创造着源源的粮果瓜菜。爷爷家的房前屋后,几乎被果树和菜园占满了,没有了杂草荆棘的立身之地。后山坡上,鱼鳞式的半圆形石坝错落别致,一个一个的石窝里盛长着梨树、李子树、大枣树,那是一个景致特殊的果园,是家里的一个飘香的花果山。大门的院墙外,爷爷硬是把那些厚积的砂石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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