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透过摇曳的灯光看你，你的发，你的眉，你眸子里告别故土的毅然、决然。本会有一份缠绵，一份眷恋，然此刻，秋风正挟着雨点打在脸上好凉，好凉……
还用得着说些什么，列车把我的目光扯到山的那边。
你说你要走，要结束这苦苦撑了三年之久的“西部志愿者”的生活，你得为家人，也为自己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你得勇敢地闯入社会，因为你读大学四年欠下的债，至今还没有人为你买单。在那棵掉光了叶的苦楝树下，你没有怨尤，也没有眷恋，有的只是一份淡淡的无奈。
我沉默不语。
我在想怎么用我们刚领到手的这六百块钱，安排我俩这个月的生活。你也知道，近段时间猪肉价格已涨到了十二元钱一斤，液化汽已涨到了一百二十元一瓶，就连白菜也涨到了八毛钱一斤。
你又说：“我决定不教书了，到南方去闯闯”。
“为什么”我惊愕地问。
“上个月为给我妈寄去五百块钱，给家里雇人收谷子，弄得我俩连吃两个星期的泡面，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
我一时无语，夜雨打在脸上，令心里的凄楚落成一个又一个凉凉的点儿。
“陪我走一段路吧，只有今晚了”你撒娇似的拉着我的手。
我无法想象在没有学生的日子里你将怎么过，白天你的学生就象你现在一样，拉着你的手，让你给他们讲故事，为他们解答那些没完没了的问题。你总是那样的不厌其烦，你宁可用酱油泡饭吃也要将生病的学生及时送到医院打点滴。你曾说学生就是你的生命，为此，我们错过了多少个美妙的花前月下。还记得吗？徐本禹的事迹播出的时候，你足足用去了我的一袋餐巾纸。
我手里撑着伞，你却执意地将自己暴露在凉凉的秋雨中，执意地让心，让生命，让此刻的思绪赤裸着接受这大自然萧索的意境。
你说在那纷繁而陌生的世界里，你需要理解，需要支持，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一个避风的港湾。你希望我……
孤独，漂泊，痛苦。这是人生的真谛吗？如何把握它。本不乐观的我或许可以分担你的孤独与痛苦，却无法伴你的小舟远航，至少不能永远地伴着你，激流，风浪会随时改变你我的方向——我不得不坦率地告诉你，我内心的忧伤。
站台上你握着一枚车票却不知终点站在什么地方，你说没有必要考虑，也来不及考虑。列车象一匹铆足了劲儿的怪兽轰隆远去。我潇洒地挥手，接着凝成一尊塑像，最后彻底崩溃。
收到你从千里之外的特区寄来的快件。我正在翻阅《失去的爱情》，这本书不知读过多少遍，每次看到忍不住又要驻神。与其说是在翻阅阿尔弗雷多失恋的创伤和痛苦，不如说是自己舔着自己的伤口。在此之前，我多么希望你找不到工作，然后回来，我则去安慰你，抚平你的创伤，然后又过着我们那简单而清苦的生活……哦，哦，我想得多么的一厢情愿哪！
那么，就让我再一次祝你好运吧。
写这篇短文的时候，窗外正是漫天的冬雨，淅淅沥沥，分外刺骨，寒意正在扣打着我们曾经共有的窗棂，南方有雨吗？该不会也这么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