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

在五月的阴霾里阅读一本早已有了年代的书，如果不是故事吸引人，是不会引起人太多的兴趣的。书很旧，有霉味。曾经有朋友说，她无法忍受一些有了潮味的旧书。但对我而言，书就是书，不论它变成什么面目，只要是我想读的书，它便还是书，《劝导》就这样走到我的面前。对奥斯丁不陌生，因为《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都是中国人所熟知的名著。
简·奥斯丁一生都居住在一个村镇上，她终生没有受过良好的正规教育，但却写出了许多名篇佳作，成为世界文学史上一颗闪亮的星，《劝导》是她一生中的最后写就的一本小说。
不想就关于奥斯丁的创作方式、艺术手法等评论，因为我只是一个读者，而并非文艺评论家，更没有受过良好的训练，我只愿以自己的方式与每一位作者相识，甚至相知。只愿以自己的方式写下自己的阅读体会，一个普通的读者的感受。
读《劝导》时，那众多的人物形象中，只有一个女性最感动我，她是安妮．艾略特，一个没落的上流贵族家的小姐。安妮虽然贵为小姐，但却在自己家中并未得到家人的喜爱，也许只是因为她的敏慧与虚荣的上流阶层格格不入，向来物质的享受与精神的享受合二为一者是不多见的，安妮便遇到了同样的困难。不，是磨难。
安妮在十九岁时遇到了温特沃思，一个很富有激情与才华的年轻人。但是，由于家庭的阻拦，门不当户不对，加之缺乏物质基础的保证，安妮最终还是选择了解除婚约，接受了“朋友的劝导”，伤透了温特沃思的心。怨恨导致他参加海军，并屡立功，最终成为富有的海军上校。八年以后，当温特沃思重新出现在安妮面前时，怨恨并未片刻消失。而安妮却在无情的岁月中，依然对他念念不忘，消瘦憔悴。重逢的日子安妮依然在默默地爱着温特沃思，即便是面对着他的背叛与选择他人，她也依然不悔，没有怨恨，只有如水样的柔情。经历过前尘往事，安妮变得更为聪慧而沉稳，她的卓越的思想，沉着冷静的处事态度，温文尔雅的举止，智慧通达的人生观终于在八年后再一次将温特沃思收服。
善良的安妮终于获得了她向往了很久的爱情，读来虽然不免是觉得奥斯丁落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窠臼。但安妮这个角色本身，却引发了我的思考。好象在阅读的历史上曾经见过类似的人物形象，还有别的女性同安妮一样引起过我的关注。
她是谁呢？
《飘》中的媚兰？《简·爱》中的简？
是的，就是媚兰和简，她们与奥斯丁笔下的安妮有着类似的性格特征。一样的温柔善良，一样的智慧豁达，一样的临危不惧，一样的品德高尙、心地光明。虽然媚兰的外貎永远无法与思嘉的靓丽相比拟，而且她似乎从精力上也永远无法与健康活沷的思嘉相抗衡，但是瘦小的，有些偏于苍白的媚兰身上却永远携着力量。正是这种力量帮助希礼度过人生困境，更是在思嘉所不知的情形下，一次又一次以大度宽容、明净纯洁的姿态帮助了她，成为思嘉的精神支柱。自以为时刻都在保护着“媚兰”的思嘉，终于在媚兰逝去才发现自己深深地依赖着媚兰，失去媚兰的力量，生活本身便显得空虚而茫然。
简这个形象塑造的与安妮和媚兰虽然相似，却并不完全相同。媚兰是个柔弱的女子，瘦弱而普通的身材相貎上，更多表现出来的是高尙的情操和智者的豁达。而简的身上，除了同样普通的相貎以外，还表现出一种坚执，对命运扼住咽喉的反抗，对爱的渴望与敢爱敢恨的明朗。从个性而言，简比媚兰与安妮更多个性色彩，她的身上有锋锐的棱角。相较之下，安妮与媚兰就更相象一些，她们温柔理智，智慧而含蓄，充满着智者的平和与宁静。如果用自然界的景物来形容安妮和媚兰，我总觉得她们象水，而且是湖光山色中幽幽的湖水，平缓如镜的景象后面是暗流涌动，但那是智慧的深度，而绝非普通女子的惑媚。也许引起我如此联想的原因，是老子的那句“上善若水”。“天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正是柔若无骨的柔媚与冷静，铸造出力量之魂。
相较之下，简虽然也拥有同样的力量，但若用平静幽深的湖水来形容她则显得有些不类。简象大瀑布下喧闹的潭水，一样的深澈，却因为瀑布的哗闹，而平空涌起几多洁白的水珠，虽然一样纯洁，一样深邃拥有力量，却因为山石的撞击，瀑流的砰响，而平空多了几分尖锐的声响。
其实原本想以《柔弱的力量》作为此篇的题目，但在落笔时毅然划却了那多余的三个字，力量便是力量，有什么柔弱与刚强之分？形式虽则为形式，但究其实底里的深刻还是一般的。事实上，奥斯丁的安妮也好，夏洛蒂的简也好，还有媚兰，还有其它许多不同著作中类似的“小人物”，可能是无人所知晓的，甚至是为外人所不耻的，为上流社会所不容，为现实社会所不欣赏的人物，但其实他们在平常的生活中可能早已修炼出坚韧的神经和如海般宽广的胸怀。虽不敢说早已经无坚不摧，也不敢说拥有大智大慧，甚至亦不敢说他们与众不同，但以几位不同作家以不同的方式来刻画摹写相似的人物形象，说明在他们的心目中，甚至生活现实中就存在着这样一些与众不同的人。这不同不是外表的不同，不是衣着的瑰丽，物质的丰富，荣誉的炫目，而是来自精神的力量，虽不起眼，却能攫住人的心。
说到现在，我其实一直不知自己在喃喃自语些什么。没有办法，还是停下吧，不要再混淆视听了吧，管她安妮还是媚兰，或是思嘉。在生活中，只要以平静的心态来生活着，放下，再放下，心灵的宁静或许便会带给你力量？这么说起“放下”，也许我真是读书读得痴了，这不是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提出的观点么？还有索尔仁尼杰的《西藏生死书》中所提到的，放下是一种智慧。这是佛家的悟道吧？可它恰与我所提起的几位女主人公有了某种关联，那是平静？心灵的平静？
不知道了，我不再胡言谵语了，免得该有人说我太过于自以为是了！
2004、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