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弃儿

时代的弃儿

晩晴散文2025-02-12 17:46:56
“哎,出门为啥不带手机!你二叔家打了一天电话找你。二叔去世了,他临终吩咐:要你给他料理后事。”我一进门,妻就埋怨我。时已下午五点,回电话得知,魂魄出壳的二叔还躺在床上,没有棺木和入殓之物,我请族中得力
“哎,出门为啥不带手机!你二叔家打了一天电话找你。二叔去世了,他临终吩咐:要你给他料理后事。”我一进门,妻就埋怨我。
时已下午五点,回电话得知,魂魄出壳的二叔还躺在床上,没有棺木和入殓之物,我请族中得力之人务必于天黑之前买回棺木,钱由我垫付。
妻给我取了五千块钱,我给二叔买了寿衣等,叫了辆出租车,急驶四个半小时才到老家。
还好,棺木买回来了,那主却担心钱地跟上门了。我还没落坐,他就与我讲起了价钱,原来是个二叔曾有恩之人。唉!世情之凉薄啊!我查验之后,付了两千元。忙了一个多小时,将二叔入殓,设了灵堂。而后,与族中得力之人和村组干部议完下葬之事,已凌晨一点了,众人要疲惫不堪的我上床休息一会,我原以为可以酣然入梦,可谁知,睡意全无,在我的脑海中一幕紧似一幕地演绎着二叔那凄苦悲凉的一生。
二叔是我祖父同父异母大兄弟的儿子,我祖上是地主,有五个曾祖奶奶,也是在曾祖父时家道中落的。
在我的印象中,二叔永远是:面色红润,头顶光光,大腹便便,衣着朴素整洁,走路沉稳有力,常反剪双手,不苟言笑的。他的口头禅是:“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恐怕因为这话作怪,他才穷困了一生!
二叔好学多艺,却在牛棚中勉强度日、终其天年,别无存款。
二叔幼年丧母,其父性情古怪,很少关心他,凡事靠自己。因此,二叔的独立性强,但也很倔强,想问题做事爱钻牛角,可谓九牛拉不转的性格,人多以为傻。
十五岁那年,乡里丧事,被队长派去挖墓穴,这活在当地是傻而有力气人的差事。刚解放的年月,领导之命如同圣旨,抗命不得,二叔憋了满腹怨气。没几月,不善言辞的二叔居然拜师学了满腹孝歌,他读过几年书,当然学得快了。此后死了人,他竟成了孝歌场上的台拄子。
解放初,农村自编自演革命样板戏多得可与八九十年代的税相媲美了。年轻的二叔常被派去搭戏台、搬桌椅、做道具,干些幕后粗活,二叔的自尊心却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为争口气,他自写剧本,竟被人民公社看中了,因此这金口难开的二叔成了演员们讨好的戏母子——导演,谁还敢象从前那样指手画脚地指挥他呢!昔日那些小瞧他的演员们反成了他手中的木偶,那绳子的一端全操在二叔手里,可二叔大概只有心里的得意,却没有脸上的笑颜,因为他是不苟言笑的。
人民公社时代,队里年年耍狮子,队长要体弱的二叔扛狮子头,可在二叔看来狮子是畜生,人怎可做畜生呢!于是学起了狮子拳,一套拳打得有模有样,狮子在他面前野性十足,威风八面。
二叔当了一辈子农民,却没握过农具,也没干过什么农活。包产到户前是赤脚医生;包产后,二婶干活时,他领导似的剪着手到田间看看就是对二婶莫大的鼓舞了,拔一棵草似乎都要得罪神灵一般。不是懒,是体力不支,是习惯。
二叔的忠厚热情赢得了社员的尊重。但队里的病人有限,不足二叔的劳动,队里要他闲时出工。他却向队长建议:“大搞水利建设,受伤的人肯定不少,我去学治红伤。”队长一想,也是。
二叔去了几月,向一位草药郎中学得一手绝活:治脱臼,疗筋腱,接骨头。接骨更是一绝,不用麻药,不开刀,不上钢板,不穿钢针,不上螺丝;单靠一只手就能让骨头复位如初,即使有碎片也复得完好,再夹上自制的泡桐木夹板,外贴几样随手采来捣碎的草药,不几日,炎去肿消,患者渐复如初。
治脱臼复位,总是先捏捏摸摸,也不向患者示意什么,找准位置,趁其不备,只听病人“哎哟”一声,就接上了,且活动如常,敷几付草药,干活如常,也没什么劳伤。
八零年秋,我父亲肩关节脱臼,二叔及祖父的两位好友不请自到。三人合计后,一时为我父亲手臂太粗,使不上力犯愁。二叔想出高招:二人用木杠抬在腋下,他双手握臂,一声“嗨”,父亲的手臂就能转动了。三人为找草药开了一个专题会,年轻的二叔负责采挖。那二老特意找了几种药,要我加在一起舂碎敷上,并嘱咐别让二叔知道,我却交给了二叔,他说:“我早加进去了。”原来他们各有心照不宣的秘密,这恐怕就是江湖郎中的做派,怕本事被人学去,而砸了自己的饭碗吧!五天后,父亲就参加集体劳动了。
二叔跟我祖父学了两年儿科推拿。我祖父靠一手推拿成了本地有名的儿科医生,去世九年居然有人远道负子前来就治。祖父七十余岁时,特选二叔为徒,二叔当然喜不自胜,欣然答应。可不到两年,师徒发生矛盾:祖父年高眼花,给电壶上水时,不慎烫伤了围观的二叔儿子的脚,二叔诬我祖父有意为之,祖父异常委屈,邻里也不相信,因为都知道,祖父是个治病救人、医德高尚之人,蝼蚁命且不肯伤,何以烫伤视为亲孙的二叔的儿子呢?二叔虽多次道歉,可祖父不再传艺。且吩咐族人,死后不许二叔守孝,因为他看错了没有道义的徒弟,艺愈高会愈没有德行。八十余岁的祖父去世时,虽在大年三十,却破例的停放了一夜,远近知者,皆来致哀,二叔被队长赶出灵堂,他委屈得磕头而去。祖父上山时,他只好远远的目送着。因此,二叔虽勤奋好学,虽也能用推拿治些感冒肚子痛,但终究没我祖父那起死回生的绝招。他也常常自愧不已。
开放了,二叔办了诊所,但义务出诊见多,药也几乎是成本出售,八十年代那税费多于牛毛,不一年就跨掉了。四十余岁的二叔又学起了当时的时新手艺——造火纸。干了几月,体力不支,弃之而另谋生路。见村里猪瘟盛行,他学起了兽医,不会干农活的二叔靠此手艺换工度日,一度日子还算过得去。
二叔就是这么个艺多但又不能以此为生养家之人,表面上看是应了“艺多不养家的”的老话,但实际上是二叔骨子里的正直,不适应社会变革,不善交际,爱争闲气的结果。
一九八零年,包地包山,二叔房后有一块茂密的成材松林,本三百元买就,可另有买主相争。支书暗示他送礼,可二叔当众揭露支书的诡计,支书一怒之下,撕毁合同,收为队有。队里砍伐,卖了三千多元。你看,二叔若稍加变通一点不就赚大了吗?八十年代的三千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不会作假,不会审时度势,不知道毛主席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真让人怒其不争。
二叔就是靠着这样的做派帮我解决竹园纠纷的。我祖上有一块茂密的大竹园,土改时,三房平分。父亲去世后,四祖父父子三人想据为己有。我找到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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