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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母亲到晚年的时候,每每端起饭碗,总会说:“挨过饿的人才会知道饭菜的香甜,我现在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她经常会给孙子孙女讲过去挨饿的事情,孩子就会问:“饿了不会吃蛋糕吗?”简直叫人哭笑不得。我一来到这个世
母亲到晚年的时候,每每端起饭碗,总会说:“挨过饿的人才会知道饭菜的香甜,我现在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她经常会给孙子孙女讲过去挨饿的事情,孩子就会问:“饿了不会吃蛋糕吗?”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我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经历了中国近代史上那个著名的大饥荒,过去,我们的说法是“三年自然灾害”,现在不断有资料证明,那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有人统计,在那场大饥荒中,全国有三千万人被饿死。对那段经历,由于年纪小,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听母亲说,那两年,我们家光吃秕糠就吃了两囤角(囤角就是粮囤,一种装粮食用的容器,容量很大),而粮食则都交了公粮。说起当年的情景,母亲至今还有些动容。她说,那时候,凡是能入口的东西都叫人们给吃了,不能入口的也吃了。有的东西,连牲口都不肯吃啊!看人们饿得实在没有力气了,村干部就叫人们尽量少出工,人们没事就蹲墙根,或在炕上就那么躺着。我倒是清楚地记得,我们生产队的刘西胜大爷家有个儿子,个子很大,却爱抽羊角风。有一天,终于饿得受不住,病又复发了。刘西胜大娘到公社粮站去买粮食。粮食还没买回来,他儿子却已经挺不住了,经过一番挣扎终于咽了气,临死他连娘的面都没见到。我们这些孩子们去看热闹,看到他母亲正买粮食回来,一进院,听说儿子死了,将粮袋一扔,跑到屋里,抱着儿子放声大哭。那哭的真可谓惊天动地,以至于那情景到现在还深刻的印在我的脑海里。
到我有完整记忆的时候,最困难的时期其实已经过去了。即便是这样,人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有的年份,生产队分口粮的时候,根本就开不了秤,也就是说,种了一年地下来,连一斤粮食都分不到。你就可以想想,庄稼人一年的日子是怎么熬的。那时候,人们就靠着剜野菜、采树叶来糊口,以至于后来野菜也剜光了,树也成了秃子。我经常跟姐姐们到地里去采一种稗子草籽,晾干后用石磨磨成面,用来蒸干粮。实在没有东西可吃的时候,就将脱去粮食的玉米核,用碾子轧成面。和面做干粮的时候,哪里能和到一起?于是,人们就将榆树皮压成榆面。榆面很黏,掺到玉米核压成的面里,就可以和到一起了。这样做成的饭吃下去,连屎都拉不下来。我自己就有过那样的经历:由于拉不下屎来,就使劲努,以至于将肠子都努出一截来。大人们将这种现象叫“掉腚”。我就经常这样“掉腚”。每次“掉腚”的时候,母亲都要将我的屁股洗净,然后,用热水浸过的毛巾做热敷,慢慢的,那肠子就复了原位。直到近年,母亲还开玩笑的提到当年“掉腚”的事。
后来,情况好了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时上级有个口号,叫“杂交高粱大山药”是因为这两种粮作物高产,能让人们填饱肚子就行,至于好吃难吃,那就没人计较了。人们最常吃的主食就是谷面或高粱面。所谓谷面,就是把未脱皮的谷子直接压成面,来贴饼子或蒸窝头。这样做出来的干粮,吃的时候简直拉嗓子;高粱面饼子也不好吃,尤其是冬天,冰凉梆硬,一口咬下去,都是白茬。即便是这样,也不是随便吃。那时候各家有个习惯,把盛饼子的篮子,高高的吊在房梁上,就是怕我们这些小孩子偷着吃。但我们也有办法,趁大人们不注意,蹬着水缸沿儿去够那饼子篮子;偷到手以后,一溜烟的跑了。说也怪,越是吃不饱,就越是能吃。那时候的孩子们,瘦胳膊瘦腿,就是肚子滚圆。那肚皮锃亮,青筋暴露,仿佛轻轻一挤,就可以像西瓜那样爆裂开来。哦,对了,你见过现在电视里非洲那些骨瘦如柴的孩子吗?就是那样。
饿肚子终于成了历史。可是,直到今天,经历过那场灾难的人们一提起来,依然心有余悸。这,都是极左路线造的孽啊!